人生苟且中

大學畢業後，輾轉換過幾個工作與對象。現實生活像海浪一般，一波波推著我，載浮載沉中幾次差點溺水，但也就苟且地飄到現在。現在的公司就在以前就讀的大學附近，規模不大，薪水跟福利普通，但我實在喜歡這周圍的環境。午休時間就彷彿是回憶巡禮，先是經過第一任男友的租屋處，穿過當初他帶我走的捷徑小道，在我們吵架前的印度料理前猶豫，最後選了跟第二任男友曖昧時的韓式料理，吃飽後買杯手搖，等紅綠燈時瞇著眼彷彿看見那時候單車雙載的我們。

每三個月我會請一次假，到醫院檢查，聽著醫生一邊移動著超音波的探頭，一邊對我說「在這邊，你有看到嗎？」我躺在診療床上，努力地歪著頭看，一片黑漆漆的畫面雜著白光「有，我看到了，它跟上次一樣嗎？」「跟上次一樣呦，不要擔心。」我感受著冰涼的潤滑劑在皮膚上滾動，其實我一直都不太會看超音波的圖，小時候陪媽媽去產檢時也是如此，不管醫生怎麼指，我都看不見妹妹在哪。現在的時代一向晚婚，跟當初母親產檢時一樣年紀的我，來超音波檢查不是看胎兒，而是來追蹤乳房水泡。

偶爾我會聽見醫生說水泡好像長大/變小了，但形狀很圓，不規則的形狀才需要擔心。我盯著螢幕努力想要辨識出那顆長大/變小的水泡，依舊徒勞無功。醫生看診結束後，宣布目前沒事，只要定期追蹤就好，我一邊用粗糙的面紙擦拭潤滑劑，一邊在心中發誓以後不會再吃不健康的炸物、麻辣鍋，不會再熬夜、作息不正常了，我向遙遠宇宙中的神明保證自己一定會注意健康，任何不利於身心的事都會戒掉，例如加班後狂吃，例如徹夜查看前任的臉書。

遙想臉書初流行的時代，根本沒有甚麼隱私設定的概念，每個人的牆上還可以看見「某前任」按了「王小美」的照片讚。作為一名合格的鍵盤柯南，當然會點進王小美的臉書瀏覽一番。就這樣，我至今都還會搜尋小美的臉書，看著她分享生活瑣事，感謝老天她如今依舊將頁面設成公開。雖然從未見面，甚至跟那位前任也只有短短交往三個月，但我已在精神上將小美納為舊識了。

雖然在精神上的舊識不少，但現實中卻不太想要見朋友。任何社交場合都很耗能，就連回家探望長輩也是。每個週末我內心就會浮現「這是第幾個月沒回家看爸媽了」但一週五天的上班日實在很累人，我就只想癱在家裡廢，就連社區的物業跟我寒暄，我都在心裡想著「放過我吧，不能讓我安靜地走過就好嗎」好險我人生中僅有的幾位好友都各自堅強著，我們以網友的型態維持友情。如果我快速已讀並回覆訊息，那代表你在我心中的地位相當重要；如果我放著訊息過夜，那代表我希望你能撤回訊息，不要逼我點進去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