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郭漢辰老師的夢想,總覺得在某個時候,我該為他完成的,為了怕自己忘記,今天起我會陸續把他的文章及夢想貼在這個出版專題裡,希望他的文學夢想終有一天能開花結果。
華副專欄/ 漫走南方/郭漢辰20140923 柏油路上的文學 以往我常羨慕像吳晟老師那樣的文學家,每踏出家門,就有芬芳的泥土包圍著他。他的作品寫出農村生活的日常,勾勒動人的田園景緻。在那個時代,「泥士」彷彿就是文學的代名詞。
我則住在遙遠南方小城-屏東市。想起二十多年前去台北讀大專時,竟然有同學問我:「你住屏東市啊!那裡沒水沒電,多不方便啊!」
當年的外地人老以為屏東市是位於深山林內的聚落,根本沒現代生活可言,把我們想像成蠻夷之荒,可能還過著鑽木取火的原始生活。
這些話我只能一笑置之。只是尷尬的是,屏東市確實是五臟俱全的現代化小城。但它又缺少一般人對南方農園的普遍印象。沒有金黃稻穗如濤浪湧動,沒有黃昏、炊煙與候鳥齊飛的美麗和諧畫面。
最糟糕的是,當我讀完吳晟老師等人鄉土文學的大作之後,我發現,我從家裡走出來時,踩踏的不是一步一腳印的軟濕泥土,而是又燙熱又固執的柏油路。 這時我擔心了,我熱愛的文學大道,我究竟要怎麼走下去?柏油路真的能開出文學繽紛的花園嗎? 原來主導一個人的不是環境,而是自己的毅志力和決心。不要說是柏油路了,就算是被關鎖在幾坪大的牢房裡,只要有心寫作,同樣可以讓四面冷灰之牆,遍開文學之花。
2004-2008年期間,我認識了國寶級文學耆老葉石濤老師(1925年11月1日-2008年12月11日)。我第一次去左營葉老家拜會時,赫然發現,葉宅和我家一樣是在城市一隅的柏油路旁,不遠處就是最繁華的商業地帶,一整排商店花枝招展地開設。而他家的鐵門獨自生銹斑駁,不知陪他度過多少昏黃歲月。但是這裡就是他書寫台灣文學史大綱的地方。
葉老沒出去講課或開會時,他通常就坐在二樓的竹椅上,鐵門之外的柏油路世界,他都逐一看在眼裡。後來讀他的小說散文,我才發現,這些小都會的林林總總,都出現在他的作品中。生命裡的生老病死,城市的變化毀壞,他都盡力書寫,努力刻畫。完全沒有柏油路與泥土的差別。
後來我看葉老描寫他在白色恐怖時期坐牢的作品。他與十多人被關在三四坪大的牢房,大家吃喝拉撒,都要在這狹小小空間進行,這也無礙葉老對牢房的觀察。他寫的不少牢房小說,遠遠比一般報導文學式的作品,更直指時代的核心。
葉老教導我的,原來空間無法影響文學之眼,她遠比我們看得更為透徹更為深遠。見山不但是山,也可以不是山,更可以想像成一切萬事萬物。我們眼中所見的泥土、柏油路、翻滾稻穗以及城市大樓之間閃躲的夕陽,都彼此在空間上獨立具有意義,卻也互相交融成天地的一個部份,成為筆下書寫的景緻。 今年是葉老過世的六周年紀念。我不知有多少人還記得這位可愛的老先生,對文學執著超過一甲子的歲月,他走了,卻還繼續運用他的影響力,讓我們這一代人對文學,燃燒不滅的熱情。
我想起葉老,除了他左營老家前方的柏油路,以及一樓的家徒四壁之外,還有二樓書房前方的一面灰牆。那堵牆是葉老寫作時,經常最會看到景緻。沒有泥土,只有完全沒溫度的水泥牆,他卻一樣可以躍入牆裡穿梭時空,一會兒返回日治時代擷取他的青春紀錄,一會兒又來到白色恐怖的牢房,撫慰那些被政治欺懣的人心。
我終於明瞭文學的真義。後來,我有空騎著單車,穿行我家那條綿長的柏油路,依循它在烈日下散發的些許味道,盡力發現南方小城的美麗。有些房子破舊不堪,有些老厝卻堅持抵拒歲月的暴力,只想展現她原有的風貌。
柏油路旁有一條原本看似臭水溝的溪流,政治人物高喊著希望她變成城市河流,最近她也真的變美了。有如茵綠草在沿岸遍布、 有溪魚、青蛙和鷺鷥在水面躍動,我也應該開始動筆書寫我的城市,我的柏油路文學。
讓文學之花盛開在自己摰愛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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