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國志
阿前
2023-06-30|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蜀漢奇人，占夢趙直】

之前說過，曹魏跟東吳，對於「奇人」都有很大篇幅的記載。
蜀漢沒有。
這個趙直，只有隻鱗片爪的記錄。
有趣的是，渾號叫「占夢趙直」，但他其實是一個測字高手。
《三國志》中，陳壽在蔣琬跟魏延的本傳，都提到這個人。
蔣琬滿早就認識趙直。
在劉備入蜀後，漢中之戰前，也就是大概西元215~216左右。
當時蔣琬得罪了劉備被免官，有天夢到門前有牛，血流滿地。所以請（呼問）趙直來解夢。
魏延則相對晚：是在西元234年時，在五丈原時問趙直解夢。
沒錯，魏延的夢後，便是諸葛亮的死期。
這是我突然覺得很有趣的地方。
雖然我們常說姜維是諸葛亮的軍事繼承人，但本來，以蜀漢的政治情況來說……該是魏延。
政務繼承人當然是蔣琬。
而陳壽只幫這兩個人記了跟占夢趙直的問話。
一則以喜，一則以憂。（亂用成語）
第三份記錄，則是《益部耆舊傳雜記》。
原作李譔，陳壽應該是有整理。
而這裡的占夢主角「何祗」比較不知名，說一下。何祗是楊洪的一個參謀。
楊洪事可以參照【楊洪：蜀漢首席祕書長】
何祗跟蔣琬一樣，是在仍是庶民身分時，就請趙直來解過夢。他的夢是「井中生桑」。
趙直說，沒有桑樹長在井裡，所以必然會移植。
何祗出身貧寒，但是個貪吃的胖子，也喜歡享受享受音樂舞蹈，個性又溫和，其實不太被人看得起。
趙直的意思是，你現在就是井中的桑樹。與其說會被移植，其實推理是要不然能高升，要不就死在這井裡。
那為什麼後面的可能性不說？因為趙直認為，「桑」這個象徵透露出的，是何祗的壽元。
「桑字四十下八，君壽恐不過此。」
漢朝用隸書為主的樣子，桑這個字原本上面不是三個又。而是三個十。加上下面木字可以拆成十跟八，故趙直說「四十，下八」。
你頂多活到四十八。
這是趙直說話的藝術，其實就是沒問題的話，何祗應該能活到四十八。所以趙直判斷，何祗必會高升。
何祗表示：活到四十八很夠啦。
順便又打一下，古人平均年齡四十跟古人只能活到四十歲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從這段對話就可以知道，四十八對他們的價值觀來說，都算早死的。
個人的價值觀跟社會的數值實際情況，也是兩回事。
就好像你可能覺得現在一個便當要一百塊很貴，但如果抓數據市場平均下來，百元便當搞不好還是便宜的。
後來，何祗被楊洪提拔。
當時諸葛亮執法很嚴苛，有人就打何祗的小報告，說他都在玩樂不認真工作。於是，諸葛亮打算親自去視察。
何祗得到消息，連夜趕工，把負責的工作都處理好，等諸葛亮來問，反而很是讚賞，又命何祗掌管成都與郫縣二令。
如果你看了楊洪的傳就知道，楊洪的特色在於可以把西邊蠻夷管得服服貼貼，何祗在這方面也很有點小聰明，一路高升，果然在四十八歲那年去世。
這裡主要是表現出，趙直確實是當時蜀漢非常「靈驗」的奇人。
而且他跟華佗有點像：問病問夢，不分貴賤。
吃飽閒著逆？我想這就可以判斷，占夢在當時也是一份正當的工作，當然，跟醫生一樣，應該屬於低賤的。基於趙直的專門在於測字，那也不難推想，趙直跟華佗一樣，也是士人出身。
這裡補充一下，他給蔣琬測的，是「公」字。
是說這個字為「牛頭」之象：「牛角及鼻，『公』字之象」。
趙直說，這是蔣琬將來「位及三公」的意思。血的部份只說「夫見血者，事分明也」。
你知道嗎？趙直應該在騙蔣琬。
再看一次原夢：「夜夢有一牛頭在門前，流血滂沲，意甚惡之」。
何祗夢到的桑樹，代表了他自己。
蔣琬夢到的牛頭，也代表了他自己？
單看會這麼想，但把魏延的夢也帶進來，就未必了。
「延夢頭上生角」。
趙直當下「詐」魏延：「夫麒麟有角而不用，此不戰而賊欲自破之象也。」
之後卻跟人說：「角之為字，刀下用也；頭上用刀，其凶甚矣。」
白話喔？就是魏延會被斬首。
魏延才是那顆流血的牛頭，讓蔣琬討厭的牛頭。
魏延的死，便是蔣琬得上三公的關鍵。
這不是趙直占卜出來的結果，應該說，是陳壽讀出來的，兩個夢底下隱藏的訊息。
有些事情就是你去不去想他。
今天魏延如果接管北伐軍，楊儀費禕姜維等人皆為其所用……蔣琬會變成什麼？
要知道，蜀漢丞相只有諸葛亮一人，亮子死後此位不封。蔣琬所領，實為「大將軍錄尚書事」。
魏延比蔣琬更有「資格」坐大將軍。
這不是諸葛亮遺命的問題，單純就是很現實的問題。
引用趙直所占，對陳壽來講，是這樣的意思，嗎？
可能還不只。
你看這個「如果」有一個關鍵，就是楊儀。而除了蔣琬魏延曾經求占，事實上，楊儀也求了。
「（楊）儀旣領軍還，又誅討延，自以為功勳至大，宜當代亮秉政，呼都尉趙正以周易筮之，卦得家人，默然不恱。」
很容易疏忽掉，其實一直到楊儀被廢自殺後，蔣琬才從尚書令轉大將軍的。
諸葛亮跟魏延過世之後，大概還有三個月左右的時間。那是蜀漢的轉捩點，也是危機最高峰的時刻。
這或許才是陳壽感受到，想要傳達的事情。
最後，你應該注意到了，楊儀請來的占卜者，名叫趙正。正直同義，如果這是趙直改名，那這種改法比較像避諱。
有什麼好避？我唯一想到的就是避「亮直」。
這是一個經常拿來形容品性堅貞正直的詞，曹魏很常用，變著花招用。
東吳也用了不少次。
但蜀漢沒有。
只有《益部耆舊傳》用來讚過張嶷。
蜀漢沒有亮直之臣嗎？
還是大家默默的避先丞相名諱呢？
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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