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我們所缺失的-第三十八章　特別體驗

「怎麼了？快吃吧！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正當我還在天人交戰的時候，催命的話語又傳了過來。

看著那一臉天真無邪的笑臉和悅耳的聲音，聽在我的耳中反而使我的心低沉了下來。

「喔……」

我默默的接過餐盤，把那份詭異的涼麵套餐拉到面前。

此時此刻我的腦中仍然不輕言放棄，正絞盡腦汁的思索著有沒有好的脫身之法。

找個藉口……就說肚子痛？可是我等一下還想吃完那碗湯麵……還是說沒胃口？但是把湯麵吃完之後就破功了……不然跟她講我不喜歡吃麵好了？可是我的湯麵……

啊～為什麼我要點湯麵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我要受到這樣的折磨啊啊啊啊啊啊！

左思右想，我都覺得自己有些崩潰了，沒事為什麼要點湯麵當晚餐……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嗎？可是我也沒作過什麼孽呀。

嗯？不對呀，關我什麼事……為什麼我突然開始責怪自己了，我沒有錯呀！？

突然反應過來，明明是芷韻自己的問題，為什麼是我在煩惱？而且我還理所當然的把自己代入進去了，好可怕！這是洗腦吧？

想清楚之後，我決定實話實說，以免之後又被無理取鬧。

「其實……我……」

「怎麼了？你不吃嗎？」

正當我還在思考該用什麼說法會比較不傷人的時候，芷韻帶著些許哭腔的詢問聲在一旁響了起來。

「呃！沒、沒有，我吃……」

沒種的窩囊廢！剛剛說要給這女人拒絕的決心跑哪去了？

看著眼中又蓄滿了淚水，離潰堤還差不到幾秒的芷韻，我把到口的話吞了回去，轉了一百八十度之後才又說出口，又是一次違心之論。

心裡那道聲音跟炸了毛似的，對著我就是無情狂罵，我也只能癟著嘴默默承受，畢竟……連我自己都覺得這樣很窩囊。

盯著餐盤想了又想，最後還是決定先吃涼麵在吃湯麵，鑒於剛才那一口挑戰的經歷，我覺得湯麵的重口味可以幫我消除這份詭異涼麵那股衝擊般的味道，所以留到最後在吃是最好的。

下定決心之後，就是心理建設了，我小心翼翼的夾起麵條好好端詳起來。

看了片刻之後，我把鼻子湊了過去朝著涼麵嗅了兩口，濃濃的酸為刺激道我的鼻腔，讓我忍不住的輕輕皺起了眉頭。

這、這是什麼樣的味道！？這個酸味……有點讓人難以啟齒呀！此時我心裡的震驚無以言表。

我無聲的盯著這一筷子的麵，陷入了沉默之中，腦子裡一片空白，也沒再有其他的動作，默默地又將剛剛夾起的麵條又放回了盤子中。

我……我已經不能用平常心，無法用正常的眼光看待這盤麵了怎麼辦？

我深吸了一口氣，閉目陷入沉思，過了一段時間之後，猛得睜開雙眼，接著重重的深呼吸了幾個來回，讓心情變的平穩。

冷靜、冷靜、要冷靜啊！不過就是盤食物，是各種食材堆疊出來的餐點，絕對不是什麼生化武器，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斷，你要相信店家不會害客人……

到最後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安撫自己還是在自我催眠了。

雖然不知道這樣看個幾眼、聞了幾下有什麼意義，但是就是會忍不住這麼去作，這大概就是生物本能吧？

但此刻的我有些後悔了，怎麼辦……越去在意反而讓我越沒意願吃下去。

這種鬼東西……是認真的嗎？真想看看發明這道菜的廚師長什麼鳥樣，我一定讓他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為什麼會搞出這種兇器。

而到了這時候，我也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剛剛芷韻在吃麵前的那一系列古怪的用餐儀式，跟我剛才的行為相差無幾。

所、所以這傢伙其實也是不想吃這鬼東西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再次崩潰了，發現了這件事情的我，瞪大了眼睛往旁邊那道身影看了過去。

一張微微泛紅的俏臉像是受到什麼刺激一般，悄悄的往旁邊轉了過去。

這、這傢伙心虛了！？他不敢正面面對我！？所以這傢伙果然是故意的。

「你、你是不是……」

「快吃吧！阿龍同學，麵都要涼掉了。」

不等我把誅心的發言說出口，芷韻連忙掐斷了話頭，積極的推著麵就要往我口中送。

「等、等一下，不要……不可以……哇靠！你力氣怎麼這麼大！？」

一雙嬌柔的小手包住了我的右手，難以想像的巨力緊緊的鉗住我的手掌跟筷子，然後強硬的就往我的口中送。

看到了這樣的詭異場景，我忍不住的開始抗拒，甚至都爆了幾句粗口，可惜一點效果都沒有。

無可奈何……或許該說是無力抵抗之下，我開始轉換思維，挪動身體就往身後退去，想藉此掙脫芷韻的壓迫。

但是我卻沒有想到，這樣的逃生行為，反而導致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我的腦袋陷入空轉狀態。

我找到空隙向後方抽身，就在移動身體挪出空位，我準備抽出腳離開的時候，一陣香風撲面而來。

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芷韻被我的手帶著往我的方向靠了過來。

柔軟的觸感跟份量充足的體重都壓在了我的身上，親密的肢體接觸讓我全身僵硬。

「啊～」

和腦中陷入混亂的我呈現兩極化的反應，芷韻有些微怒的聲音誘導著我張口，認真的小臉蛋上滿是不甘願的神色。

「啊……嗯！？」

被芷韻的氣勢壓的我下意識的配合著芷韻的指示，我默默張開了嘴巴吞下那一口被放置在空中許久的麵條。

滑膩的口感佔據了口腔內的空間，一陣冰涼的氣息在嘴裡擴散，接著是濃郁的火龍果香朝著味蕾瘋狂釋放。

嗯？其實……吃起來還滿不錯的耶……噁～！？

正當我為了意想不到的美味口感而改觀的霎那，一股濃烈的酸味和難以言喻的甜味追了上來，又酸又甜的相互衝擊加上冰涼口感呈現出了極端的違和。

正當我因為這股詭異的滋味而糾結的時候，一處濃稠的口感又對著我的舌頭迎面而上，緊隨其後的是極度強烈的腥味，這個腥羶味道之中還挾帶著一股騷味，感覺和經過菜市場時，肉攤處理完肉品後，丟在一旁的內臟殘餘的腥臭有九成的相似度。

好噁心、好像吐、好想死……這是什麼！？

我震驚的瞪大了雙眼，第一反應就是想吐出來，但是這時，一隻柔軟的小手蓋住了我的嘴巴。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快……放開我～我快吐出來了！

我好想大聲的尖叫，可是某個不可控的強制力死死的把我的嘴巴鎖死，就像房道金庫一般的堅不可摧，使我無法掙脫。

我的眼中充滿了絕望，連眼角都開始泛出淚光，我還是努力的發出了嗚咽聲，希望對方能放我一條生路，同時死命的瘋狂搖頭。

遺憾的是，在我絕望的眼光中，映照出來的是芷韻一臉堅決的微笑，還有跟我相同的搖頭動作，我瘋狂的搖頭拒絕，她也輕輕的搖頭回應我。

此時在我的眼中，芷韻就跟魔神沒有什麼區別了，那絕望般的身姿給了我無盡的衝擊，那對含笑的眼神中，彷彿在告訴我『吞下去』。

最終，在兩行清類緩緩流淌的過程中，我嚥下了最後一口……

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心死的感覺，總覺得自己好像回不去了。

「阿……同……」

我雙眼無神的抬著同看著鑲嵌在天花板上的LED燈管，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彷彿靈魂被抽離一般。

雖然耳邊似乎傳來了什麼動靜，但是我卻提不起半點興趣去注意，只是靜靜的待在原地思考人生。

「阿……阿龍同學？」

耳邊的聲音又清晰了許多，似乎是在叫我？但……那又如何呢，我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想管了。

「阿龍同學？阿龍同學！你不要嚇我，你、你怎麼了？」

突然一道急切的女聲傳進了我的耳中，聽上去感覺對方滿緊張的，聲音中還有著些許的泣音。

她是誰？為什麼要來煩我？她在說什麼嚇她？為什麼我都聽不懂呀。

唔……好晃阿，為什麼突然會感受到那麼大的晃動？難道是地震了嗎？會搖的全身都跟著晃動起來，應該是威力不小的強震吧？這樣的話待在室內會不會很危險呢？

我的腦袋開始不受控制的思考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譬如昨晚吃的晚餐、學校的作業好多、樂譜的改編不是很滿意、讀者回饋創了新高……等等。

然後我的雙眼視線在盯著LED燈光的同時漸漸模糊，意識也開始飄飛，全身的肌肉也不再緊繃，全身心都進入到了一種超脫的境界內。

恍惚之間，我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周圍一片雪白，彷彿整個地方被強光壟罩一般。

我環顧四周，感受著這滿眼的不真實，然後便是一陣強烈的懸浮感湧上來，讓我有點不太適應。

「小安阿～我們在這裡！」

「小安阿！你怎麼會跑這裡來了？」

兩道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和平常感受到的些微情緒略有不同，在這裡，我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對方話語中蘊含的感情。

驚喜、關愛、喜歡、擔憂的情緒都像是潮水一般的襲來，很強烈、很直接。

我朝聲音望了過去，只是依稀的看到了輪廓，但是看不清對方的面容，可以確定的是對方是一男一女的組合，身形有些佝僂，形容有些乾癟。

「你們是……？」

我艱難的開口，感覺在這個空間，好像很難開口說話，我嘗試了很久，只發出了這句短短的疑問。

對方聽到我的疑問之後好像有些震驚，然後了然的笑了笑，和藹的對著我點點頭。

這種感覺真的很神奇，雖然看不清楚對方的臉，但是卻知道對方的表情，甚至我都清楚的明白他們在笑。

「孩子，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突然間，有個成熟的女聲在我的身旁響起，我驚訝的朝著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一個略顯清瘦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我的身旁。

我頓時腦中警鈴大響，下意識的就像旁邊退了一步，和突然出現的女人隔出了安全距離。

「對不起……嚇到你了吧？」

有些抱歉的聲音傳了過來，聲音中滿滿的受傷跟委屈，這樣的情緒非常強烈的湧進我的心裡，莫名的，讓我也跟著有些自責起來。

『沒有，我沒有嚇到，只是有點突然，所以才不自覺的……』

我想把心裡的話說出口，可是卻沒辦法像剛才一樣說話，只能默默的搖著頭，希望對方可以接收到我的想法。

對方就這樣靜靜的看著我，然後手掌朝我伸了過來。

我怔怔的看著那隻有些略顯病態的手，一直到撫上了我的頭頂，輕輕的、柔柔的在我的頭上揉了揉。

有種溫暖的感覺在心裡擴散，這種感覺好舒服，這麼舒心的感覺就好像從來都沒有感受過似的。

我忍不住的迎了上去，配合著撫摸的動作在手掌上拱了拱、蹭了蹭。

不知不覺眼淚已經不受控的滴個不停，明明我一點都不難過，也沒有哭，可是眼淚就是止不住。

溫暖的手掌漸漸抽離，當手掌離開的瞬間，我有種想緊緊抓住的衝動，我不想離開那隻手；不想離開那個人。

這個地方很奇特，我重來就沒有過這種心情，但是在這裡，卻是一再的打破了往常的自我，讓我變的不像自己，可是卻又不反感。

「你過的好嗎？家人對你好不好？」

簡單的兩句話，讓我心裡的委屈全都跑了出來，我的視線馬上就被湧出的淚水淹沒，變得看不清。

過得好嗎？大概不好吧，要不是還有些重要得人，我都覺得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

家人嗎？想了想……姐姐……算了吧，媽……阿姨，她大概根本不希望我存在吧，爸爸更是沒見過一面，這樣的家人，我都不知道該說算不算是家人了，更別說對我好不好。

感覺我有點不敢直面身旁的這位女性，只能低著頭，默默得讓眼淚往下流。

明明已經對這些事情感到放棄了，但是為什麼呢？在這位女性的面前，我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連想法都會被她的話語牽動。

我，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