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游泳驚魂記

我記得我提過蠻多次，那就是我的泳技還不賴。其實，我大概在小學二年級，約 8、9 歲的年紀，就已經很會游泳了。不過，不見得會游泳，就不會溺水。除了之前文章裡頭提到的「落橋事件」外；印象中，我還有一次差點溺水死去。
 
那次是跟家人到泰山的溪邊遊玩，無意中落單。爲求迅速，我便想直接越過水面，卻不慎被溪水的漩渦捲入。
 
我那時只有一個念頭：我大概沒救了，因為漩渦的強度，遠超過我的想像，我ㄧ直想掙脫，卻愈陷愈深。我深怕自己被捲入一旁的岸壁邊 (岸壁下通常是深不見底的，你也不曉得它會通往哪裡) ；突然間，我想起軍訓課本裡頭教過的，漩渦的最底層是強度最弱的ㄧ圈，於是我打算吸足一口氣，潛到漩渦的最底層；反正是豁出去了。
 
說也奇怪，我還真的游出了漩渦。當然，家人看到我沒太大的反應，他們大概很難想像，不久前我才經歷過生死一瞬間的情境，彷彿作夢般。 

暑假是學生們最樂活的時候，夏天玩水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事，不過也是意外發生最頻繁的季節。有一年暑假，也是一樣跟家人到溪邊玩水，忘了是在茂林還是泰山，正在尋找適合的水域，卻聽到不遠處傳來有人高喊救命的聲音，聽這聲音是個女生。循著音源，我們果真發現了這個溺水的女孩。
 
我發現四周並不是沒有其他遊客，而是大家都被岸壁邊那四個大字嚇傻了：漩渦勿近。我們正好帶了個救生圈 (黑色橡皮圈那種) 。堂哥把救生圈綁上繩子後丟出，繩子的長度應該夠；不過，好死不死，救生圈硬生生地擊中那女孩的頭，反彈了回來，救生圈被堂哥反手接住；我那刻只有一種感覺：是在拍電影嗎？
 
老爸說得更妙：「命中注定。」
 
時間不允許我們再遲疑，於是大伙決定直接過去，把人救回來。我們幾個人按照這順序：老爸、叔叔、堂哥、我、老弟、堂弟。老弟和堂弟的體格比較好，離岸邊較近；由老爸、叔叔去救那個女孩。救生圈還是有帶著。
 
費了一番手腳和功夫後，終於把人順利救回岸邊；神奇的事還在後頭；正當我們把那女孩拉到救生圈上時，才發現她底下還踩著一個男生。這男生的狀況比較慘，他大概在水裡撐了不少時間，我心想。
 
把兩個人都拉上岸後，女生不斷地抱怨男生是如何如何地沒用，反倒是男生是躺平在一邊的，他應該沒聽到這女生說啥吧。接下來就是有專人在急救這個男的。
 
聽其他遊客的轉述：這是對男女朋友，來溪邊玩水，女生獨自跑到水中不慎溺水，是這男的不顧自身安危下水解救，沒想到卻被拉到水下踩了半天，還差點噘過去。
 
老爸這時又冒出一句更經典的話：「我看這對差不多快分了。」

我當兵是抽中海軍艦艇兵，這點我相信只要常來部落格的朋友，應該都知道。有人問海軍艦艇兵是不是一定要會游泳？嗯，不一定，沒有特別限定說一定要會游；最好是會，不然進去新訓中心，你會過得很痛苦。
 
既然是海軍新訓中心，那就一定會有游泳池；不然，怎麼訓練新兵游泳呢？
 
沒錯！接下來，我要說的事發生在海軍新訓中心的游泳池裡。
 
海軍訓練新兵游泳，會把他們分成甲、乙、丙三組；甲組是屬於很會游泳的，班長他們不會理你，反正一到游泳池，換好泳褲做好暖身操，就自己下水游個一千公尺，游完就上岸，輕輕鬆鬆，不會有人多說半句廢話；乙組是屬於會游，但是不會換氣，或是說只能游短距離的那種，我認為這是最辛苦的，因為得一直在水裡喝水喝到飽；丙組是完全不會游泳的；那怎麼辦呢？乖乖在池邊做陸蛙嚕！
 
解釋一下什麼叫做陸蛙：簡單來說，就是趴在岸上做蛙式的動作；反覆做，不停地做，做到班長說停，做到長官滿意為止。
 
在軍中，合理的要求是訓練，不合理的叫做磨練，這應該是非常經典的報告班長式的台詞。那是指以前啦！現在的兵應該都過得很爽才是。
 
軍中總是會有些奇人異事。丙組那裡有個兵說，他身體不舒服，想先休息，偏偏班長不准；就在兩邊鬧得劍拔弩張的時候，有個乙組的兵跳出來淌這混水。
 
這個乙組的兵說：「班長，我們來打個賭好了，假如我贏，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你覺得如何？」
 
班長說：「你說算了就算了，那我算什麼東西？」
 
我心想：你本來就不是個東西！我那時已經游完甲組成員基本的一千公尺配額，正拿毛巾坐在池邊擦拭頭髮和身體。
 
這傢伙倒也有趣，他繼續跟班長周旋：「別這樣嘛，班長！反正，你也沒損失，先聽聽看我要賭什麼，你再決定嚕！」
 
班長沒出聲。
 
兵說：「如果我可以一口氣游到對面，你就讓這身體不舒服的弟兄去休息，你看怎麼樣？！」
 
班長冷笑：「你知道這有多遠嗎？ 50 公尺喔！不換氣，想游到對面，你是作夢吧？！」
 
這兵還是嘻皮笑臉的：「對啊，這對你應該很有利吧？！」
 
班長：「那如果我贏，你打算怎麼辦？」
 
兵：「任憑處置囉！！」
 
班長：「好，不要說班長欺負你，只要你能夠一口氣游到對面，你往後在福利社吃的、喝的，都算我的，還外加一箱泡麵；同樣地，如果你辦不到，你要付出相同的代價；還有，你們往後游泳課的命運會很慘，你最好考慮一下，不要那麼衝動。」
 
其他人這時開始起鬨：跟他賭了，加油，我挺你。
 
我起身走到這兵後面小聲地對他說：「在水底緩緩地換氣，游的速度稍微快一點，才 50公尺，一口氣是可以辦到的。」
 
那兵笑著對我點點頭。
 
兵：「好，我答應。」
 
班長：「嗯！膽識不錯。確定要賭的話，就直接下水吧，沒有時間的限制，反正就是一口氣游到對面，不要想投機，我會盯著你的。」
 
這兵下水戴起蛙鏡深吸一口氣後，開始往對岸游，我也慢慢地往對面走去。
 
沒投機，這兵真的一口氣游到對面。他贏得了在福利社白吃、白喝的權利；因為班長說他會付；還有一箱泡麵。
 
「拿去，這是乾淨的毛巾。」我丟了一條毛巾給他。
 
「謝謝。」
 
「你沒事吧？！」
 
「還好。」
 
「是嗎？你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沒事……」
 
「其實，一口氣游 50 公尺，還真的蠻難過的。」
 
「你該不會沒嘗試過，就想這麼做吧？！」
 
「被你發現了，哈哈哈……」這兵邊笑邊咳嗽，鼻子還紅通通的。
 
他雖然贏得這次的賭注，卻也因此進入了傷寒兵名單，大約有兩個禮拜的時間都沒下水。
 
游泳是不錯的，既可以練肺活量，又可以讓身體變得有型；但凡事還是要量力而為，不要刻意的逞強。

2008‧6‧25 於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