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庵野秀明的《正宗哥吉拉》：官僚主義的怪獸

庵野秀明的《正宗哥吉拉》將於12月31日從Netflix下線。這位以《新世紀福音戰士》聞名的導演會拍出怎樣的哥吉拉？本片並沒有巨大機器人，但哥吉拉如同使徒般強悍，無力的人類只有兩種選擇：核子彈或大政府。本片是1962年《金剛對哥吉拉》後票房最佳的哥吉拉，也囊括了多項學院大獎，可說是商業與風格兼具的電影。此外，電影情節讓人想到今年的《奧本海默》，這也是在2023年看《正宗哥吉拉》的趣味之處。

《正宗哥吉拉》電影海報

核能不能，政府能？

《正宗哥吉拉》巧妙導入核子武器的議題：為了除掉怪物，應該動用大規模核子武器嗎？從二戰的原子彈，到福島的核災，都是日本人的集體創傷，這使得「用核武保護日本」成為了聽起來有點矛盾的概念，塑造出戲劇張力。為了不讓核武再度汙染這片土地，部份官員試圖提出替代方案。可是，官員能做什麼？

許多電影都會提到，人類的強大之處就是能夠團結，集眾人的力量來對抗自然的力量。然而，比起其他電影用理想化的方式描繪人類的合作，《正宗哥吉拉》中的合作更為現實：人類透過科層組織合作。於是，我們看到電影中的官員們開了一次又一次的會議，還是搞不清楚災害到底是什麼。當人類還在處理權責劃分的問題時，哥吉拉早已經破壞了好幾座城市。曾在科層組織工作過的人對此應該都心有戚戚焉吧！

《正宗哥吉拉》劇照

憂國憂民的政客？

即使是在科層組織中，也有做事富有彈性的人。主角矢口召集了一群在各單位中被邊緣的怪咖專家，一句「在這裡的作為都不列入人事考績」解放了眾人的創造力。這裡令人想到奧本海默組建團隊來研發原子彈的情節。有趣的是，奧本海默的目標是製造出核子武器，矢口的目標卻是不使用核子武器，以生物化學的方式來制伏怪獸。比起不諳政治的奧本海默，矢口的性格與作風無疑更為政治，卻也因此少了角色內在的衝突感。

更精準的對照或許是和奉俊昊的《駭人怪物》。同樣都出現怪物，同樣都表現出對於輻射污染的恐懼，韓國電影在2006年就告訴我們：科層組織是共犯結構，唯有由下而上才能打倒怪物。十年之後，庵野秀明向我們展示科層組織可以如何由上而下打倒怪獸。《正宗哥吉拉》的廣告標語是「現實（日本）對虛構（哥吉拉）」，也許官僚主義就是現實的怪獸，它有能力對抗虛構的怪獸，也就是誕生在核廢料中，表達出對於現實反抗的哥吉拉。

電影中矢口展現出包容性的思想，憂國憂民的態度，以及不畏犧牲小我的精神，是英雄主義式的領導者姿態。這固然足以作為政府官員的典範，但也別忘了他是未來要成為總理的人，有著政治上的野心與手腕。以國家機器來打倒怪物固然是一種理想，但掌控權力的人如果沒有矢口的情操，官僚主義所帶來的傷害未必會亞於哥吉拉。從這個角度來看，電影當中「核子彈比哥吉拉還可怕，所以要透過政府來先打倒哥吉拉」的大政府觀點，可能也不是毫無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