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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的傳承

    07/12/2013

    雪山的傳承

     

    孩子在國小畢業的那年,要攀登雪山,已經變成家中的傳承了。

    是傳承,而不是傳統。

     

    我一直很喜歡這個關於傳統的故事。

    有五隻猴子,被作實驗的科學家關在籠子裏。

    籠子的角落放了個機關,上面吊了根香蕉。

    只要有猴子試著去拿香蕉,上面的灑水器就會啟動,將每隻猴子淋了一身濕。

    猴子們很聰明,試了幾次,不同的方法,但結果都相同。

    久而久之,猴子們就不再去觸碰那裏的香蕉。

    反正,每天固定都有香蕉吃的。

    後來,科學家們將灑水的裝置給取消了,猴子們也一樣。

    即使沒有灑水裝置的香蕉,也不再有猴子會去拿了。

     

    有一天,科學家換了一隻新猴子進去。

    新猴子一到,當然動物的天性讓他不自主的去拿那根香蕉。

    其他猴子看到了,不由分說的,就將他打了一頓。

    新猴子不明就理,但一次兩次三次後,就明白了,只要拿香蕉就會挨揍。

     

    接著,科學家又換了第二隻新猴子進去。

    同樣的故事又發生了。

    惟一不同的只有第一隻新猴子因為心理的補償作用,在打第二隻新猴子時,打的特別用力。

     

    就這樣,一隻隻的猴子都被換掉後,新來的五隻猴子都不知道為什麼不可以拿那根香蕉,但只知道如果想去拿,肯定要挨揍。

     

    就這樣,猴子們的傳統就建立起來了。

     

    所以,為什麼不是傳統,而是傳承。

    傳承是將正面的訊息及能量,透過特定的方法,清楚的傳遞出去。

     

    六年前,我帶著睿恩登上雪山。

    當時的他,一樣跌跌撞撞的登上雪山主峰。

    現在他十八歲了,仍記得當年攀登時的痛苦。

    及當登上主峰後,才了解自已其實擁有了自己都不了解的潛力。

    我知道,在苦難及痛苦中,人才會成長的更快。

    而苦難及痛苦,正是他們所最缺乏的。

    就像,一段可供追憶的熱血青春,是需要付出汗水和眼淚的。

    而一杯安逸的下午茶,是無法在三十年後喚回任何的回憶。

     

    我帶著國小畢業的睿宇和升國二的姪子一同登雪山。

    如同當年國小畢業的睿恩一樣。

    我想睿宇現在還不懂去攀登雪山的原因,但卻很認份的知道,他必需要去攀登雪山。

    因為睿恩曾經這麼做過,所以他也要去,這是兄弟倆之間難以言喻的默契。

     

    這段路程的眼淚及汗水,我都看見了。

    他們所吃的苦,當我在帶隊時,有些成年人都無法承受。

    這個辛苦,沒有自己走過,實在無法想像。

     

    體質的關係吧,只要到了三千公尺,睿宇的高山症快或慢,總是會發作。

    為了這一次的攀登,早在兩年前開始,每年我都帶睿宇去合歡山。

    但高山症總是如影隨形的跟著睿宇。

    這是我擔心的問題,也因為如此,三天的行程上,安排了兩天半的時間登頂,半天的時間下山,來減緩高山症發作的症狀。

     

    餓不著,但也吃不飽。

    這是帶他們上山的伙食政策,三個人簡單吃就好。

    也因為如此,我沒有花時間在準備菜單,也不想帶太多爐具上山的結果。

    讓山上的晚餐,特調成一鍋難吃的香積飯,以及難吃到無與倫比的高麗菜乾湯。

    而午餐的香蕉更是整串爛掉,難以下嚥。

    雖然如此,我們仍相視苦笑,兩個孩子都沒有埋怨過這可怕的伙食,讓飲食能夠回到它原來的本質,只是用來維持體力。

     

    現在只要用力呼吸就好了。

    清晨一點的369山莊外,夜空中滿天星光明亮。

    帶他們到廚房中,煮了些熱咖啡,吃了些餅乾。

    出發前,我跟他們說,現在只要用力呼吸就好了。

    清晨兩點出發,每一步,每一個呼吸,對他們都是種折磨。

    離開369山莊,學謙狀況不好,睿宇更糟,才剛走上草原坡上就吐了第一次。

    沿途一直留意他們倆的狀況。

    在黑森林的漆黑中,寒冷的夜晚似乎更冷了。

    睿宇是頭痛加上嘔吐,而學謙則是兩手冰冷。

    我知道他們倆人身體的狀況是允許的,只是精神上及體能上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在這過程中,看著他們的樣子,我甚至想著是不是還要繼續走下去。

    這念頭一閃而過,只是他們的堅強也鼓勵了我。

    在這痛苦的過程中,他們倆人沒有說出一句,我走不動了或是我要回山屋之類,想要放棄的話。

    就是那樣默默的,那麼堅定的向著雪山主峰而去。

     

    暖暖的太陽,曬在雪山圈谷裏。

    最後一公里了,我知道,他們一定可以攀登上去的。

    放棄很簡單,只要回頭就可以了,但是剛才所有的辛苦都白費。

    到了雪山圈谷,只是中點。

    他們可能沒想到,最後這段路,才是真正痛苦的路。

    在往雪山的路上,告訴他們,痛苦沒有是階段性,而應該結束的。

    我們能作的只有堅持下去,而再苦的日子,總是會過去的。

     

    我陪著他們,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直到~雪山主峰,登頂成功。

    沒有任何的歡欣鼓舞。

    他們倆,只有累,好累,跟真的好累。

    當然了,因為他們其實並不懂自己為什麼要來攀登雪山。

    也不知道,自己在這過程中,究竟學到了多少。

    不過,我倒是知道,這樣的過程,可以讓他們在幾年後都忘不了這個苦。


    下山,漫漫10.9公里的長路,考驗著孩子們最後的意志力。

    我加快了腳步,讓他們倆自己走著,我只有一段距離,一段距離的停下來等著他們,成長的路上,某些時候也只有他們自己能幫助他們自己。

    想回到登山口,就要走下去。

    想回車上,想回到文明社會,想回家。

    這輩子,他們應該沒有這麼想要回家吧。

    在這條山徑上,他們都學到了,有些原本只會出現在國語課本中的字彙。

    痛苦還有堅持。

    還有也許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的,埋在心中的勇氣。

    回家後,妹妹一見到睿宇,就小小聲的問,你真的有爬上去嗎?

    睿宇驕傲的點點頭。

    當然,這是他值得驕傲的一刻。

     

    這個傳承,孩子們都清楚,妹妹雖然嘴裏講著不願著去,但私下已經和我討論明年攀登雪山時的細節了。

    當然,我最高興的是我建立起的傳承。

     

    還有,睿宇為自己建立起的自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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