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電影都會將旅行浪漫化,每天受困在高樓大廈的普通打工人,鼓起勇氣去冰島冒險,這是《白日夢冒險家》的劇情。在長途火車上,兩個年輕男女相遇了,相約在維也納的街頭巷口漫步一天,這是《愛在黎明破曉時》。柔弱的家庭主婦在公路之旅學會開槍掃射騷擾她的男人,這是《陌路狂花》。
暫離生活常軌,來到陌生異地,邂逅新的人事物,麻木已久的五感終於恢復敏銳,見什麼都覺得新鮮有趣,抱著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心去體驗各式各樣的事物,這是旅行最迷人的地方。
然而在旅途中也會遇到質疑,出走究竟是種逃避,還是在追尋自我?
回歸原本的生活後,是否一切如常?
我在花蓮和台東各換宿過一個月,行走在遼闊的山川大海間,空氣中瀰漫著海水鹹味和青草香氣,緩慢的生活步調令人變得單純而快樂,是吸引許多西部人不斷前往的原因。
然而對當地人來說呢?民宿老闆一樣要面臨著經營壓力,疫情最嚴重的那段時間幾乎被迫休業半年,來來往往的旅人中,有的成為了很好的朋友,但肯定會遇到奧客。對旅人或是像我這樣短暫停留的小幫手來說,只需要感受東海岸的美就足夠,但一旦成為生活,肯定交織著辛苦與甜美。
而我一直認為,只有對做某件事的痛苦成分甘之如飴時,才能開口說愛,就如同愛人一樣,必須接受他所有的陰暗和缺陷,我認識的東部老闆一樣會有職涯倦怠,但他們依舊喜歡東海岸的寧靜和美。人間並不存在天堂,但一定有讓你待得比較舒適的地方。
其實就連旅行也不可能都是甜美的,住背包房能夠與各式各樣的旅人交流,但也會有呼聲陣陣,此起彼落的時刻,即使戴上耳塞也無法入眠,只好想像成我在欣賞八部合音。探索山林秘境固然刺激好玩,但也換來了滿腿瘀青和數天的肌肉痠痛。
對我這樣親和與柔弱並存的年輕女生來說,旅途中會受到很多陌生人的善意和幫助,但也無可避免地遭受一堆騷擾,久而久之被迫培養了敏銳的雷達,太快對妳展現強烈好感的通常很危險。我現在就像隻小白兔,還是願意先用好奇和友善的目光親近陌生人,但也會隔段距離觀察,為自己保留隨時能夠跳開的空間。
回到原本的問題,如果你問我旅行究竟是逃避,還是在追尋自我?我想先回答的是:
「就算逃避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每個人都會有累到喘不過氣的時候,適時休息一下才能走得更加長遠。
接下來才能回答「究竟能不能追尋到自我?」
生活不是電影,你不會出趟遠門就此性情大變,懦弱變得勇敢,愚蠢變得聰明,所有煩惱都迎刃而解,但我依舊覺得旅行能夠幫助你找到自己。
你會遇到很多人,他們用親身經歷告訴你,世界上不只一種生活方式。當然,你不一定會認同或喜愛他們的價值觀,但可以先試著不帶偏見去傾聽。
你也會走到很多地方,每個地方都有著獨特的生長脈絡,塑造出不同的文化風景,從中可以思考自己更適合在哪裡生活。我們的出生地未必會是我們的歸宿,就像不是每個人天生就有溫暖的原生家庭可以依靠。
如果在出生地常常感到壓抑或格格不入,可以試著出走看看,也許會找到更適合自己的地方,又或許繞了一圈才發現,原來我最喜歡的還是原本的家,但和從未踏出去的心境肯定不同。
生命是歷練出來的,而旅行能快速培養隨遇而安的能力,你會變得更加柔軟而堅韌。接觸的人事物多了,便發覺世界上沒有什麼理所當然的道理,度過的難關變多之後,逐漸培養一種自信—雖然會遭遇困難,但相信自己能夠解決。
不過旅行能不能夠找到自己,終究還是取決於自身是否有足夠的勇氣,和保持開放的心,否則就算去了再遠的地方,還是毫無所獲。反之,能用旅行的心態面對生活,就算平凡日常也能有所歷練。
我不時渴望出走,即使每次和陌生人交談前,仍有些膽怯和戒備;翻山越嶺前,仍會擔心體力不支;浸泡大海和溪流時,仍會害怕暗流滑石。
我深知我是個如此膽小,卻又對一切充滿好奇的人,為了滿足不安跳動的靈魂,還是輕啟家門,勇敢前行吧!
我們必須體驗生命中的一切。不僅僅是美好,還有墮落、恐懼、悲傷。這讓我們變得完整,讓我們更有存在價值,而非任性、未被觸碰的孩子。by《可憐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