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28|閱讀時間 ‧ 約 29 分鐘

閱讀與寫作

前言:

  2022年-2023年年中寫的兩篇文章併在一起。閱讀議題通常是因為書市經營問題跑出來的;寫作議題通常是有老人家出來說教而跑出來的。這兩篇文章大致涵蓋我對台灣人閱讀與寫作的看法。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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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每隔一段時間「閱讀」問題就會浮上來。記得上次發言是關於網路通路和實體通路之爭,還是在圖書館的馬桶上發文的。(2024:撈不到那篇文章了)


  李教授今天那篇文章我看了,留言跟分享也看了大概,很多人都在為台灣人辯護「我們沒有不讀書」、「應該把漫畫和教科書也納入」、「其他國家的閱讀時數沒有我們長」、「閱讀的形式已經改變,網路閱讀文章、影片應該也要算閱讀」等等。(2024:李教授為成大李忠憲教授,因為一些個人原因,我將他封鎖了,據說最近的文章有些令人詬病。)


  還有朋友提到「鄙視鏈」的問題:實體鄙視電子、藏書多鄙視藏書少的等等。例如朱宥勳提到購買電子書比較能讓作家得到收益,也是一群實體書愛好者崩潰。

  忘了有沒有在臉書文章提過,但我應該有跟朋友私下講:在台灣「閱讀」這檔事已經「手遊化」。意即,書商的收入仰賴的是前幾%的「課長」,為了讓課長們覺得尊爵不凡,精裝、周邊、印刷等手法越來越精緻,也越來越高單價--好啦,我知道各大出版社都很辛苦,但有時候、真的、很貴,讓我哭一下啦QQ。

  朋友分享的眉批底下有留言:日本的「文庫本」形式在台灣賣不起來--這也很有可能來自課長們覺得不夠「尊貴」導致的。對,我就是課長之一,我也很媚俗:課金,就要用到最好的。「課長」之所以存在,就是普遍的小額課金行為不多。商人為了生存,自然會把腦筋動到如何逼課長掏錢。

  從書商、手遊到政治都是這麼一回事--為什麼政府都聽財團的?啊你繳稅有財團多嗎?政治獻金有財團多嗎?要你繳個保費、黨費、手續費都像要你命了。「普遍課金行為不足」是基本的問題來源。當然,你也可以說「普遍閱讀行為不足」。

  閱讀人口大概至少有一半左右是想吃免費的,所以問題會更雪上加霜。幾重問題下,「課長」自然就會越自認尊爵不凡,鄙視鏈就誕生了。鄙視鏈形成,自然也會勸退一部分可能閱讀的人口。


  不閱讀會有什麼損失嗎?短期來看不會,但傷害是持久的。例如你會無法接受具有邏輯鏈的論述和分析,總想快點得到解答,或是想讓人兩、三分鐘內講完重點。而不會吸收的人,往往也不會輸出,無論口語表達或是文字書寫都會出現某種程度的問題。

  當然,有商機就會有商人,許多創作者會投其所好,創造出膝反射的陰謀論、三分鐘講完XXX、兩分鐘告訴你OOO之類。你會誤認為自己已經得到真理、真相,進而狂傲自大,瞧不起「知識份子」,各種「盡信書不如無書」、「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百無一用是書生」……有一句話說得好:陰謀論讓頭腦簡單的人覺得自己不簡單。

  連各種嘲諷知識份子的劉仲敬,自己不也自豪在大學時讀破萬卷書,並到各個課堂去踢館嗎?要知道,世界上沒有一件值得學習的事是簡單的。書籍做為一種工具,從產出、審核、修訂、出版到上架,經過的嚴格工序不是網路文章、影片可以比的。

  你可以指出書籍的各種問題:作者功力、誤讀、自大、讀死書……我自己也很常這樣罵。不可否認,目前還沒有一種學習媒介比得過書本。如果你有志於學任何事情,最終都繞不開書本。

  「閱讀」和「學習」這件事是否應該綁在一起?那就得看閱讀者的心態。「閱讀」理應被歸類到「興趣」。基本上大家都同意台灣人的閱讀習慣是在求學時期被扼殺的:書籍的「有用」與否變成標準,好像我們打開書就得念書,一定要學到什麼東西,否則就浪費時間。

  我們不接受浪費時間,所以台灣人很怕試錯、討厭長篇大論、去那裡總想要把功課做好好擔心意外、想要兩三分鐘內解決事情、解答疑問--例如我很常跟一點小事就急躁的兩老說:「有這麼急嗎?你們到底在趕什麼?沒有這麼急好嗎?」

  閱讀是一種緩慢的過程,也是一種緩慢的娛樂。喪失這種娛樂的民族,永遠都在趕火車,但趕火車就容易錯過沿途的風景,誤以為只有終點是真的,中間都可以省略,因為「浪費時間」。

  按照我這樣的描述,台灣人到底愛不愛閱讀,我想答案已經浮出來了。沒必要為自己找藉口。我搭電車兩小時,前一小時我在玩《緋染天空》,後一小時我讀電子版的《歷史學家》。兩種東西對我來說都是娛樂,沒有高下之分,也沒有任何衝突。沒辦法閱讀的人,就只能尊重。

  有志於閱讀的人,請走到書局(不管網路還是實體)挑一本跟自己有緣的書回去翻翻、讀讀。以前在東華聽廖鴻基老師演講,他說一名老漁夫曾跟想認識魚,在市場巴著漁夫問的學者說:你要出海認識魚,魚才會認識你。書海也一樣,你要出海認識書,書才會認識你。不要一直巴著人問「該讀什麼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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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這篇文應該是源自某篇國文老師的發文,說自己爬山遇到的老人出口成(中國)章,但教導的學生遣詞用字「太台了」。當時很快地吐槽:如果我們都在追求這種「作文美學」,那我們產出的影劇、遊戲,台詞就會很尬。

  另外有印象是聯合報出了一篇報導說年輕人的寫作能力下降云云,忘了是哪一邊讓我寫下這篇文章的。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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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小說迄今已經有十幾年的經驗,最近又是年度話題:年輕人的寫作能力下降了嗎

  如果要以「會真正意義上寫作」的標準來說,大多數人應該是沒好過XD。因為寫作就是一門技術,跟所有技術一樣,要好就是多看/學、多寫、多自省修正,沒有有意識在練習,都不會好的。

  我成長過程中的作文課基本沒什麼鳥用。除了國中時的國文老師比較開明,鼓勵跟引導我的寫作方式,沒有讓我陷入分數作文的窠臼之外。我高中到大學時,網路寫作風氣正盛(正是九把刀時代的尾巴),記得也是那時,小說寫作教學山頭林立,寫作書也大行其道。當時論壇上的寫作群曾有一句名言:「寫小說的比讀小說的多。」,也引起一陣僧多粥少的焦慮。

  當時我預言這種現象只會維持一時,因為寫作本質上就是一種需要厚積薄發的能力。好的寫作者就像觸手,會四面八方延伸去抓所有搆得著的東西。他們不會放過任何可以挖掘的素材,大學時華文系的老師就曾說:「蟲、鳥、花、草至少要知道一種。」

  無論影劇、遊戲、科學、歷史、政治,甚至時事--九把刀就曾說自己經常從社會新聞找靈感--都會是守備範圍。寫作是輸出,學校國文課總是在教輸出的的方法而欠缺吸收的方法。

  出社會後,教寫作的書仍然很多,但教怎麼吸收的人卻很少。理應做/規劃這件事的人仍在執迷於經典、文言文和搖頭晃腦引經據典的重要性。

  既然從源頭就錯了,下游怎麼會好呢?認真在寫作的人通常都有種焦慮:好像永遠都不夠。尤其小說更明顯,無論是心理變化還是場景的細節,都會有「詞窮」的窘境,經驗不足就會用很硬的方法掩飾過去,「尬味」就是這樣來的。我認識優秀的創作者基本不會「啊這我用不到,不用學。」,而是「幹,這我不會,我好爛。」和「這太有趣了吧?真是好素材」--他們放開心胸,欣賞、解構、咀嚼、消化不同的學問和創作形式,永遠的求知若渴。

  當然,沒必要所有人都當創作者。我想說的是:既然強調輸出端出現問題,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是輸入端的問題?就如版上很多人提到的:為什麼年輕人的短影片就拍得好?不就是因為他們吸收的短影片深度跟廣度都夠嗎?從大量吸收、依樣畫葫蘆到逐漸抓到心法和竅門--天下技術都不離其宗。文字寫作能力也不例外。

  好的讀者未必是好的作者,但好的作者一定來自好的讀者。同樣道理,國文教育不必奢想養出什麼大文豪或健筆,試試看調轉槍頭,先培育出「好的讀者」就好。他們未必是優秀的創作者或寫作者,但好的輸入方式一定會滲透到不同層面的輸出上,這種滲透就會帶動社會整體品味和能力的提升,自然「天才就會成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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