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聯的文學趣味。| 日理萬機9

這本書將帶領大家進入對聯文學的奇妙世界，「對聯」被列為「格律文學」的一種，它的「格律」主要建基於「對偶」，因此出現一些「應該」被遵守的規範：

一、字數必須相等。
二、相對應位置的句式結構須相似。
三、相對應位置的字詞聲調須相異(除句末字外，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
四、相對應位置的字詞詞性須相同。
五、上聯末字必須用仄聲字，下聯末字必須用平聲字。
六、除通用虛詞(之、者…)外，上下聯不能使用重複字詞。

嚴式對聯：能完全遵守格律，亦叫「正格」。
寬式對聯：不能完全遵守格律，亦叫「變格」。
無情對：上下聯不具備關聯性。
合掌：上下聯內容相似。

對聯是雅俗共賞的文學，因此規則也能夠不遵守。例如：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
海上神山，先人舊館。
洞庭天下水！岳陽天下樓！
人生自古誰無死？第一功名不愛錢！

對聯的起源

「桃」兼具愛情、理想、驅災避邪與神話傳說等意象，從「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夸父逐日…，化作鄧林」，皆可窺見一斑。到了五代，人們用木板做成桃符，或書寫或作畫，在除夕時插掛於門上，以驅邪避鬼，直到蜀君王孟昶才有了第一個春聯：「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而後漸漸書寫在紅紙上，像是王安石著名的迎新詩：「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另外南宋初期，金兵攻破南京，楊邦義咬破手指，鮮血在衣襟寫下「寧作趙氏鬼，不為他邦臣。」正是後代「言志聯」先例。至於日常使用的對聯榜門先例，可以朱熹「愛君希道泰，憂國願年豐。」為代表。到了明朝，在大門張貼春聯的作法，已在全國發展成形。

對聯的創作

一、摘句、改句、集句

1.摘句：讀一首律詩第二、三句，以及第四、五句如有對仗，我們稱之為「頷聯」、「頸聯」；而當這兩組對仗句子單獨出現，就可以稱之為「對聯」。像這樣將他人或自己現成作品，摘錄其中的部分語句，原封不動的移作對聯，是為「摘句聯」。

「座上客常滿，尊中酒不空。」

「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怕情多累美人！」

2.改句：將詩文或他人現成的句子，更動部分字詞成為新聯，亦作「仿作聯」。

「鐵肩擔教育，笑臉迎兒童。」

3.集句：摘錄兩個或兩個以上現成作品的部分語句，組合成符合格律的對聯。

「風定花猶落，鳥鳴山更幽。」

「江州司馬青衫溼，梨園弟子白髮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二、用典

言簡意賅、獨立成文，便是將典故精煉至極凝縮成對聯。

「喜無樵子覆觀奕，怕有漁郎來問津。」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三、修辭

黃慶萱教授《修辭學》將修辭分為兩大類，第一類是「表意方法的調整」，感嘆、設問、摹寫、仿擬、引用、藏詞、飛白、析字、轉品、婉曲、誇飾、譬喻、借代、轉化、映襯、雙關、倒反、象徵、示現、呼告等20種，第二類是「優美形式的設計」，鑲嵌、類疊、對偶、排比、層遞、頂真、回文、錯綜、倒裝、跳脫等10種。

1.鑲嵌：為了增進辭趣，或彰顯特性，在語文中刻意安插某些特定字詞。

(1)鑲字法：將無實質意義的虛字或數字安插在有意義的語句間。例：三令五申。

(2)嵌字法：將特定字詞刻意嵌在語句中。

「韓愈送窮，劉伶醉酒；江淹作賊，王粲登樓！」

(3)增字法：意思相同或相似的字詞重複使用，又作同義複詞。

「先帝創業半年，而中道崩殂。」

(4)配字法：意思不同或相反的字詞重複使用，又作偏義複詞。

「陟罰臧否，不宜異同。」

2.類疊：相同字詞語句重複使用，類指有間隔，疊指無間隔。

「赤面秉赤心，騎赤兔追風，馳驅時未忘赤帝；

青燈觀青史，仗青龍偃月，隱微處不愧青天。」

「年年難過年年過，處處無家處處家。」

3.倒裝：為了加強語示、凸顯重點或調和音律，刻意改變習慣、邏輯上正常順序的語句。

「戶納貔貅兵百萬，門迎珠履客三千。」

「板凳甘作十年冷，文章不寫一句空。」

4.藏詞：將原本眾所熟知的典故、格言、成語略去真正要表達的部分，令閱聽者自然覺知而心領神會，計有藏頭、藏尾、藏腰。

「南陽諸葛盧，西蜀子雲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想君小時，必當了了。」

「君子之交淡如，醉翁之意不在。」

「與汝同銷萬古，問君能有幾多？」

「人生不滿公今滿，世上難逢我竟逢。」

5.回文：兩個語句字詞語彙完全相同，排列順序正好相反，造成一種回環往復的形式。

「上海自來水來自海上，黃山落葉松葉落山黃。」

「人中柳如是，是如柳中人。」

「風送花香紅滿地，雨滋春樹碧連天；天連碧樹春滋雨，地滿紅香花送風。」

6.借代：不直接使用一般常見的事物名稱，而是以該事物的特徵、材料、所在地、創作者、局部或全體等相關因子作為代稱。

「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雲。」

「一杯龍井消煩渴，幾曲焦桐解慮憂。」

7.雙關：一個字詞或一句話，同時關顧到兩種事物，有意義上的雙關或是聲音上的雙關。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兩船並行，櫓速不如帆快；八音齊奏，笛清難比簫和。」

8.誇飾：誇張鋪飾，提高表達效果。

「一粒米中藏世界，半邊鍋內煮乾坤。」

9.設問：語文中將平述語氣改為詢問語氣，或刻意設計成為問答形式。

(1)提問：自問自答，答案緊接在問題後。

「問大士緣何倒坐？恨凡夫不肯回頭！」

(2)激問：明知故問，只問不答，而答案往往問題的否定。

「日暮鄉關何處是？古來征戰幾人回？」

10.層遞：將至少三種以上的事物或意思，依一定的大小、輕重或本末、先後的比例順序，層層遞進的陳述方法。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坐，請坐，請上坐；茶，上茶，上好茶！」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對聯的應用與欣賞

就「門聯」而言，通常上聯在右邊，下聯在左邊，加入橫批後，可以由橫批的走向來決定位置。一個字的又稱「斗方」，如春、喜、福。當今社會已被廣泛運用，無論是節慶、嫁娶、祝壽、喬遷、升官、開業、學成、弔喪，都能見到蹤跡，我們可以用以下幾點來開始欣賞一副對聯：

1. 形式上是否符合基本的對聯格律？
2. 從語句的形成判斷其為創句、摘句、改句、集句？
3. 有無難解字詞語句？
4. 是否用典？
5. 是否使用特殊語句結構？
6. 是否運用比較特殊的修辭方法？
7. 是否採取比興手法？
8. 是否有特殊的創作背景？
9. 有無言外之意？
10. 與同性質、相關作品一同比較欣賞。

在某些情況我們可能對特定的人或對聯產生興趣，這時有更深入的探索方式。

1. 以特定個人選聯欣賞。
   (1)對作者進行基本認識。
   (2)對作品進行選例賞析。
   (3)參酌時論的評價。
2. 針對特殊名聯細賞精研。
   (1)確認版本。
   (2)了解字詞典故。
   (3)比較賞析。
   (4)回響與激盪。
3. 連結相關資訊深入探索。

※以下為對聯欣賞

百家對聯：

玉色勿欺外行，工价必衡良心！

莫到用時方恨少，總須平日讀來多！

邀來日月懸隆準，攬得河山入玉眸！

縱使有錢難買命，須知無藥可通神！

早來晚來，早晚要來；先到後到，先後全到！

到此皆潔己之士，相對乃忘形之交！

宰天下有如此肉，治大國若烹小鮮！

為名忙，為利忙，忙裡偷閒，喝杯茶去；勞心苦，勞力苦，苦中作樂，拿壺酒來！

提起刀來，人人沒法；拉下水時，個個低頭！

有小便宜，得大解脫！

宗教對聯：

但得回頭便是岸，何須到此悟前非！

存上等心，結中等緣，享下等福；擇高處立，著平處坐，向闊處行！

是是非非地，冥冥曉曉天。

問大士緣何倒坐？恨凡夫不肯回頭！

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開口便笑，笑世間可笑之人！

君能使鬼，人盡呼兄！

願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屬；是前生註定事，莫錯過姻緣！

三心徹悟，一念回光。

人生若夢誰非寄？到處能安即是家！

名勝古蹟聯：

上下影搖波底月，往來人渡鏡中橋。

翠翠紅紅，處處鶯鶯燕燕；風風雨雨，年年朝朝暮暮。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

泉自幾時冷起？峰從何處飛來？

清風明月本無價，遠山近水皆有情。

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

輓聯：

苦我今朝，只餘薄命糟糠，猶歸天上；券卿來世，未遇封侯夫婿，莫到人間！

千苦英雄皆墮淚，四方婦孺盡知名。

巾幗拜英雄，求仁得仁又何怨？亭台悲風雨，雖死不死終自由！

公誼不妨私，平日政見紛馳，肝膽至今推摯友；一身能敵萬，可惜霸才無命，死生自古困英雄。

這回來得忙，名心利心，畢竟糊塗到底；此番去甚好，詩債酒債，何曾虧負著誰？

我別良人去矣，大丈夫何患無妻，若他年重結絲羅，莫對生妻談死婦；汝從嚴父戒哉，小妮子終當有母，倘異日得蒙撫養，須知繼母即親娘！

祠墓聯：

百戰疲勞壯士哀，中原一敗事難回！江東子弟今雖在，肯與君王捲土來？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獨能馬首誅降帝，偏不鴻門殺沛公！一局鑄成終古錯，聲名空自說重瞳。

天意欲興劉，到此英雄難用武；人心猶慕項，至今父老尚稱王。

送秦一椎，辭漢萬戶。

五世報韓終有恨，一時興漢本無心！

生死一知己，存亡兩婦人。

泗水文章昭日月，杏壇禮樂冠華夷！

關夫子、孔夫子，二位夫子；作春秋、看春秋，一部春秋！

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吞吳。

收二川，擺八陣，七擒六出，五丈原設四十九盞明燈，一心只為酬三顧；取西蜀，定南蠻，東和北拒，中軍帳按金土木爻之卦，水面偏能用火攻。

報國精忠，三字冤獄千古白；仰天長嘯，一曲詞唱滿江紅！

南渡君臣輕社稷，中原父老望旌旗！

昔時人已沒，今日水猶寒！

顧曲有閒情，不礙破曹真事業；飲醇原雅量，偏嫌生亮並英雄。

狂倒世人皆欲殺，醉來天子不可呼。

世上瘡痍，詩中聖哲；民間疾苦，筆底波瀾。

天意起斯文，不是一封書，安得先生到此？人心歸正道，只須八個月，至今百世師之！

公是孤臣，明月扁舟留句去；我為過客，空江一曲向誰彈？

載酒江湖，人比黃花瘦；校碑欄檻，夢隨玉笛飛。

鬼狐有性格，笑罵成文章。

衙署聯：

捧著一顆心來，不帶半根草去。

與百姓有緣，才來此地；期寸心無愧，不鄙斯民。

要半文不值半文，莫道人無知者；辦一事須了一事，如此心乃安然！

吃百姓之飯，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得一官不榮，失一官不辱，勿說一官無用，地方全靠一官！

諷譏聯：

昔有蓋世之德，今有罕見之才！

到此方無中飽去，何人不為急公來？

民國萬稅，天下太貧。

有條有理，無法無天。

劉甫公　千古，中華民國萬歲。

名家聯：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一失足為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

兩間東倒西歪屋，一個南腔北調人。

花甲重開，外加三七歲月，古稀雙慶，又多一個春秋。

書似青山常亂疊，燈如紅豆最相思。

未免有情，對酒綠燈紅，一別竟傷春去了；似曾相識，悵梁空泥落，何時重見燕歸來？

奇妙聯：

一虫二（水天一色，風月無邊。)

且看來客多情，甘解衣帶終不悔；莫道此物無用，化作春泥更護花！

鳳來禾下鳥飛去，馬到蘆邊草不全！

人貧雙月少，衣破半風多。

四口同圖，內口皆從外口管；五人撐傘，小人全仗大人遮。

氷凉酒，一點兩點三點；丁香花，百頭千頭萬頭。

向陽門第春常在，積善人家磬有魚！

狗啃河上骨，水流東坡詩！

四腳橫行，到底有何能幹？一耳偏聽，橫豎不是東西！

看背影，急煞千軍萬馬；轉過頭，嚇退百萬雄兵！

考試不作弊，來年當學弟，寧可沒人格，不可不及格！

我愛的人，名花有主；愛我的人，慘不忍睹！

無情對：

陶然亭，張之洞。

樹已千尋難縱斧，果然一點不相干！

庭前花始放，閣下李先生。

珍妃蘋果臉，瑞士葡萄牙。

白日放歌須縱酒，黑夜跳舞好揩油！

有酒不妨邀月飲，無錢那得食雲吞？

太極兩儀生四象，春宵一刻值千金。

鴉片煙鬼，燕窩糖精。

蜀道難，白居易。

鬼見愁，神經病。

獨角獸，比目魚。

五月黃梅天，三星白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