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22 耶誕老公公回來了，在雪也融化的夏天。

童年的時間很短，沒多久我上了小學，姐姐哥哥更是接連著念國中了。在我弄清楚我家的耶誕老公公之前，耶誕老公公就不再出現我的床前了。

耶誕老公公，你在哪裡？

畫畫很難嗎？畫在牆壁上很難嗎？應該是吧，要不然考古學家為什麼喜孜孜宣布哪個山洞發現了塗鴉。他們想要證明古代也有聰明的生物嗎？還是看到那些壁畫，心中充滿感動，原來有人跟我們一樣曾經住在這個星球，並且留下了蛛絲馬跡？

約莫在我唸幼稚園的年紀，我們家會簡單的慶祝耶誕節，就是耶誕夜時讓姐姐哥哥牽我的手，去附近教堂感受一下平安夜熱鬧的氣氛。然後睡覺前，在床頭掛一隻襪子，等待耶誕老公公的禮物。我當時其實也沒那麼天真，小小年紀就懷疑隔天起床時，襪子裡的小禮物可能不是耶誕老公公塞進去的。我曾經想要熬夜看個究竟，但熬不到半夜就呼嚕呼嚕大睡了…。童年的時間很短，沒多久我上了小學，姐姐哥哥更是接連著念國中了。在我弄清楚我家的耶誕老公公之前，耶誕老公公就不再出現我的床前了。

爾後離家念書認識新朋友，畢業工作認識新同事。多年來耶誕禮物沒少收過，但送禮的從來都是有名有姓的，不再需要我去猜。其實開始工作會賺錢以後，也不再心念收什麼禮物，因為覺得日常生活所需要的，花自己的錢、買自己實用的最好了。只有偶爾抬頭看著星空時，才淺淺想念一下小時候的耶誕老公公。

警語：

本文刊載之照片包括昆蟲、蜘蛛等。格友繼續閱讀前請自行斟酌。

吃過的蛛絲馬跡。

他們說山居無歲月，我覺得陽台生活也是。看著花開花謝，小動物來來去去，一下子就過了一年。那些來來去去的小動物都會被我發現嗎？倒也不是。除了一早澆花的時間人在陽台，之後一整天我人上班去了，陽台發生什麼事、上演什麼戲碼，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有些發生過的故事，的確會留下蛛絲馬跡，細看發現了，都讓我莞爾而笑。吃的（FIG 1－3）、穿的（FIG 4－6）、住的（FIG 7－9）都有，謹附照片幾張。

FIG 1 商陸科的珊瑚珠，又叫珍珠一串紅，原產於熱帶美洲、西印度，為外來馴化種。幾乎全年都可以觀察到開花結果，漿果紅色，是鳥類的食餌。咦，昨天早上明明看到一整串紅色的珠珠，怎麼今天一顆都不剩（剩蒂頭）？當然是被綠繡眼「左左」、「右右」他倆搜刮一空的嘍。

FIG 2 茄科的瑪瑙珠，開花後結果。果子初時青綠色，成熟後轉為橙黃色，是白頭翁「阿瘦」最愛的早餐。阿瘦通常天還沒大亮，就把顆顆熟果吞下肚。咦，這顆果子還綠著，怎麼就破裂爆漿了呢？當然也是阿瘦的傑作——熟的吃不夠，連青的都啄，但又沒叼走。（編者註：綠繡眼嘴巴小，瑪瑙大珠咬不動，沒興趣。）

FIG 3 仙人掌科的火龍果，莖綠色，呈三角柱狀，邊緣波浪或圓齒狀。沿稜每隔3〜5公分長出刺座，具數根開展的硬刺，硬刺即是退化的葉子。火龍果莖甜美多汁，一早就被蝸牛「阿宅」啃了好幾口，但不是我最早發現的。瞧，兩隻黑頭慌蟻趴在蜜汁湖畔已經好一會兒了。右邊那隻應該是先到的，肚子已經撐得又大又透明。咦，怎麼知道是阿宅造的業？黑黑肉桂捲就是牠到此一遊留下的證據，呵呵。（編者註：黑頭慌蟻，分類上是蟻科，慌琉璃蟻屬。我看著牠們的肚子，覺得琉璃二字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穿過的蛛絲馬跡。

喜歡日常生活裡這種不預期的小驚奇。就好像時不時會收到耶誕老公公塞襪子的小禮物。但我很好奇來我陽台的耶誕老公公到底住哪裡。那麼常來，應該不是住北極吧？是不是就住在我家附近呢？也住格友家附近嗎？

FIG 4 黃斑椿象「艾蜜莉」，總是一邊旅行一邊脫大衣。今早看到這件掛在細葉福祿桐的鎧甲衣，就知道她昨晚來過陽台的趴踢（Party）。鎧甲衣要從背後穿脫，綁繩垂在開襟旁，不需帶走的零件則留在鎧甲裡。喜歡戴復古機械錶的格友們，也可以考慮這款天然收藏品喔！

FIG 5 跳蛛美女「奧莉薇」，昨天也來參加陽台的趴踢。她跳啊跳的，渾然忘我了，直到半夜12點才驚慌失措地離開。哎呀，玻璃衣卡在黃扇鳶尾的綠階梯，怎麼辦？心儀的王子在哪裡？

FIG 6 匆匆半個月過去，黑鳳蝶姐姐飛走了，可她的泳（蛹）衣還晾在樹枝上。沒錯，泳帽上頂著長長的一對角，是黑鳳蝶姊姊專屬的。無尾鳳蝶「王美麗」妹妹，妳可別錯認姊姊的衣服喔！

住過的蛛絲馬跡。

也想起童年時候的某個夏天，跟著堂哥去他外婆家度暑。堂哥外婆家在鄉下，住的是三合院，對我這個都市小孩而言，算是開眼界。例如大到有點吵的蟬叫聲，會從屋旁大樹上傳出，於是堂哥以及其他人會拿長竹竿子去嚇走牠們；屋子後門的泥地有許多洞，原來是蟋蟀的家（台灣大蟋蟀，台語俗稱土猴、肚猴等），於是大夥玩「灌肚猴」遊戲：拿空的汽水瓶裝水往蟋蟀洞裡倒，蟲子家遭水滅頂，蟲子就只好無奈地爬出來。我小時候膽小，對於這種似乎野蠻的農村兒戲其實不敢操作，但片段的記憶至今仍在。

FIG 7 俗稱跳蛛的蠅虎，不結網捕食，但結網睡覺。牠們往往拉鄰近的兩片葉子靠在一起，然後在中間織出一個信封形狀的帳篷。有時候找不到兩片綠葉相鄰，乾脆拿掉落的枯葉來湊合著用。這一早，我一看到鳳尾蕨上的這間白色小屋，就知道「大力水手卜派」又來我陽台度假了。果然沒多久，就看到他在附近走走跳跳著。（編者註：植栽上的枯葉不宜隨手撿拾，小心扯壞了蜘蛛的家呦！）

FIG 8 這些石斑木葉子上的黃金小罐子，是誰忘了帶走呢？原來是俗稱臭蟲的椿象。不知道什麼時候陽台孵出了一窩小椿象，我後知後覺只發現了這十來個空蛋殼。咦，怎麼知道這是椿象的蛋呢？因為丁字型的黑色開罐器還黏在罐子口啊！那是椿象小傢伙們一輩子只需要用一次的工具，難怪用完被隨手扔，呵呵。（編者註：雖知是椿象蛋，可陽台觀察者並不知道什麼品種的椿象，歡迎聰明的格友解謎喔！）

FIG 9 有時候，陽台來的小傢伙非常害羞，一輩子躲著不想讓人發現，纓翅目的榕管薊馬就是一例。躲在榕樹葉子裡的巢，可能住著幾十到幾百隻榕管薊馬，因為吸食葉汁，並注入化學物質，造成葉子上許多紅紅的斑點及瘤狀突起（蟲癭），而葉子也會捲起呈袋狀。奉勸格友：除非你很喜歡跟一堆黑黑的蟲蟲打照面，否則還是別手癢去翻剝那些葉子。（編者註：癭，植物組織受到昆蟲或其他生物刺激而不正常增生的現象。由昆蟲所引起的癭叫做蟲癭。可以產生蟲癭的昆蟲，稱做造癭昆蟲。造癭昆蟲有7大類，纓翅目的薊馬就是其中之一。）

大自然的禮物。

至於我小時候的耶誕老公公到底是哪來的呢？兄弟姊妹長大後也沒人再提起，或許也不必太追究了。我老家沒大煙囪，爸爸睡覺前都會檢查大門有沒有鎖好。那麼，會送小玩具、哄小孩開心的，還會有誰呢？

這一天，陽台觀察者又收到小禮物，一根羽毛（FIG 10）。但我不用猜它的主人是誰，因為最近白頭翁「阿瘦」天天來住我陽台。那棵長滿愛心形狀綠葉的黃槿，就是他最近的新歡，我早就知道了，呵呵。

FIG 10 陽台觀察者又收到小禮物了，一根羽毛。但我不用猜它的主人是誰，因為最近白頭翁「阿瘦」天天來住我陽台。「阿瘦，你也想學鶴娘子報恩我嗎？」（笑）。

〈寫給大自然的孩子〉

這是一條美麗的道路

我為你準備了樹、花、還有果腹的美食伴行

從很久很久前開始出發

知道你想要記得每一個笑容

我期盼你找到自己的想望

這也是一條崎嶇的道路

但我也為你準備了鳥、蝶、還有其他兄弟姊妹伴行

從很久很久前開始出發

知道你想要記得每一滴汗水

我祝福你找到心中的寶藏

經過那麼漫長的旅行

你收到了各種禮物

有襪子裡的、有襪子外的

希望你也發現

那些我為你精心準備的禮物

一路伴行在你身邊

陽台的蟬聲，一如童年去鄉下度暑時聽到的喧嚷，但我的童年離開了，天空艷陽高照依舊。那過往的事情，有些已煙消雲散，也有些在腦中還存著片片段段：讓姐姐哥哥牽我的手去教堂、熬不到半夜就呼嚕大睡…。我曾經以為片片段段只能偶爾淺淺地空想念，但今後不再只是這樣了，至少我的耶誕老公公回來了，在雪也融化的夏天。

後記：

以前我以為耶誕老人來自芬蘭，在冰天雪地駕著麋鹿雪橇。不過，格友（萊拉謝謝你）說，耶誕老人本尊是Saint Nicholas，中文翻作「聖尼古拉斯」。他是西元四世紀羅馬帝國時期的米拉城（Myra）（現今土耳其安塔利亞省的代姆雷（Demre））的主教，經常（不是一年只一次）透過煙囪投遞金幣的方式，幫助城裡的貧困人家。

但也有網友俏皮的說，世上根本沒有耶誕老人，所有的驚喜都來自愛我們的人。我納悶，陽台觀察者的小日子裡，時不時就領受大自然的禮物，大自然那麼疼愛我，我也有好好疼愛她嗎？

【作者簡介】

作者熱愛生命，喜歡大自然；他住在都市，卻想種一座森林。透過一系列自家陽台攝影，他編著了世界上第一本聚焦於陽台生物的雜誌《陽台觀察者報告》。目前人生的志向是推廣陽台綠化，讓台灣的都市蛻變成森林都市。他們說，如果把花園和各種植物帶回城市，動物們也將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