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榮光只缺一個妳】49.瑤瑤的遊學生活

日本京都，民宿『櫻雪夜泊』。

穿着典雅和服的旅館的『女將』溫子，用俐落的姿態拉開紙門，以跪禮向房間內的客人問安，同時用五感探測房間內的狀況。

當她臉上堆滿笑容，眼角的餘光卻在掃視整個房間；讓她退出屋子，立刻轉頭望向藏身在紙門後的孟瑤函吩咐道：

「房間的冷氣不夠冷，叫維修師傅來檢查空調系統是否故障。這一對夫婦是上了七十歲的老人家，妳代我到廚房吩咐一聲：把他們的主餐換掉，今天廚師剛好有買到安鱇魚，晚餐就換成味增安鱇魚火鍋吧。」

孟瑤函猶豫了。

「可是老闆娘，他們訂的餐點比較便宜，若是換成安鱇魚火鍋……這一回生意，我們幾乎沒有賺頭。」

雖然是幫別人打下手，孟瑤函的心態完全站在經營者的角度。

在外人面前總是保持笑容的溫子，板起臉嚴肅對她解釋。

「住進我們飯店，就是我們的客人。妳在家裡招呼客人，會計較端出去的點心和茶水成本是多少嗎？而且，客人會帶客人來，『女將』的職責就是要讓客人感到賓至如歸。如果糾結在每一筆生意都必須賺到一定的利潤，妳自然會變得小氣、服務品質也一定下降！旅館經營是長期計畫，切莫短視近利。」

「我明白了。」

也穿著和式服飾的孟瑤函，向溫子一鞠躬，轉身去找維修技師和廚師，交代上級的吩咐。

***

來到京都，快要滿一年。

離開鯨鰭灣回到學校，孟瑤函選修了基礎日語，為自己的交換學生之行打好基礎。

為什麼最後選了日本，卻不是英國？

除了經費的考量，孟瑤函記起那一夜與侯邦彥坐在星空下：

“人都會追隨心儀者的腳步，潛意識想更靠近對方、瞭解對方。”

如果她追隨侯邦彥的腳步，踏上他曾走過的旅程……

他們倆的宇宙沒有擴展，而是縮減。

侯邦彥一定也希望她，代替自己踏上從未觸及的征途吧。

於是，孟瑤函把心一橫，選擇交換學生要去的國家時，換成了日本。

***

來到日本，到了京都，學校的住宿與語言課程一安排好，孟瑤函就開始積極探索。

先是跑一般觀光客行程，拜訪了平安神宮、金閣寺、水族館。在祇園蹲點拍攝藝伎學徒，並且詳細記錄下自己曾拜訪過的餐廳、咖啡廳。

勤做紀錄，當然也要整理、輸出。孟瑤函的IG因為有最即時的報導，追蹤人數很快就破萬，成為網路上的小網紅，更督促她的進行文化的吸收、轉化。

滿滿求知慾的她，逐步探索京都巷弄內有歷史的職人匠舖：刀鋪、瓷器、和菓子、醃漬物。

但上百年職人匠藝的成品，價格當然不便宜。除了食物，那些出名的藝品，多半她都買不下手。

「哼，大叔買那麼多北歐骨磁，怪不得六絃還沒裝修完，就信用破產了！」

在異國的街道上，獨自怨懟侯邦彥，也算一種傳遞思念的方式。

***

在日本，她常買明信片，寫了寄回台灣給孟媽、于奶奶、還有阿朗和西西。

唯有不寄給侯邦彥，為了遵守侯邦彥與自己母親的約定。

他們倆用這種方式向孟媽媽證明：他們的愛不是兒戲，經得起考驗。

阿朗與西西的女兒出生時，特別郵寄了一張相紙照片給她，照片背面註記：『全員集合！』

他們圍著渾身粉紅色的小Baby，拍了一張大合照。

阿朗把金色的長髮減短、染回黑色，看起來完全變成良家煮夫；西西的臉頰則是胖了一圈，笑起來眼睛彎彎，流露出打從心底幸福出來的光芒；于奶奶的微笑特別慈祥，晶亮有智慧的眼眸，彷彿已經看穿世間的一切。

只是于奶奶變得好瘦，好瘦。

孟瑤函光是看著照片，眼淚就流了下來。

但是連這一張照片，裡面也沒有破例出現侯邦彥。

後來她想了想，看那拍攝的角度、還有眾人自然望向鏡頭的笑容，掌鏡者應該是侯邦彥沒有錯。

加上異域收件的她……

另類的『全員集合』！六絃的頂尖默契。

***

留學生的錢永遠不夠用。她開始尋求打工的機會，但又不想放棄探索異國文化。

一天，她在錦市場閒逛時，聽到一名廚師跟店鋪老闆閒聊。

「中國旅客的來客數多了，我們的旅館需要中文翻譯。女將是日台混血兒，兩種語言都能說。但遇到假日，她分身乏術，還是需要多一名翻譯，才應付得過來。」

「中國留學生很多，隨便請都有吧？」

「但老闆娘想找台灣人，她說溝通不只是語言，還有觀念。」

孟瑤函萌生一個大膽的想法。

「您好！」她鼓起勇氣，用二二六六的破日文向那廚師問道：「我是台灣來的交換學生，正在找打工機會，能不能帶我去見你們的老闆娘？」

就這樣，她來到民宿『櫻雪夜泊』打工，並同時探索另一個文化對經營旅遊業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