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務農,哥哥姊姊們,成年後便離開家裏,很少回家。我的房間,中間隔著一道布簾,將榻榻米一分為二,一邊是我的,另一邊是奶奶的。每天晚上,我只能盤著雙腿,在那張小小的折疊桌上背單字、算數學。布簾的另一邊傳來臭味,我放下手上的證明題,起身幫奶奶換尿布。我的房間没有窗戶,只好噴一點明星花露水。
這是一間貿易公司,傳統的家族企業。英文原本就是我的強項,所以很快就上手了。老闆的兒子和我同年,於是我們交往了。第一次去他們家,彷彿進入另一個世界,大門口華麗的大理石柱、客廳中央閃著七彩的水晶燈、桌子上陳列著藝術品般的餐具、還有我從未見過的雙層彈簧床。他說:「這棟房子,以後會是我的。」我跟著他到最頂樓的空中花園,陣陣的花香,伴隨著微風,腳底下踩著微微發亮的磁磚。我想住在這裏。
我要結婚了。我的婆婆真心認為,我有能力幫助她的兒子撐起家族企業。但是自從生了這個家的長孫,他開始現出原形。每天一下班就往風月場所跑,公司的業務都丟給我,因為我比較能幹。為了撐起公司的運作,我只能日以繼夜地埋首在工作裏。
電話裏一名酒店小姐,說她懷了這個家的種,是我老公的。婆婆霸氣甩了一張支票,叫她滾。行車記錄器,拍下了他和廠商的女業務進出旅館,對方是個寡婦。婆婆氣極敗壞,因為這件事在業界被傳得沸沸揚揚。婆婆拿未來的遺產,作為威脅,果然有效。而我,只是冷眼旁觀。結婚前,母親對我說:「有錢人家的飯碗,不好端啊!」而當時的我,只想著要離開泥土做成的地板和没有窗戶的房間。
每天都拖著像被炸乾的身體,回到家裏。才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到假日,他都和某個女孩在一起。婆婆這次並不打算積極處理,因為這次的女孩,不是酒店小姐,也不是寡婦,而是没有任何婚姻記錄的良家婦女。那個女孩毫不遮掩地出現在大門口,理直氣壯到令人作噁。只是,那個女孩是否也像當年的我一樣,幻想著住進這棟美麗的城堡裏,從此就能幸福快樂。女孩只看見這棟城堡的外面,卻看不見進入城堡裏面的人,得付出多大的心力和代價,才能夠保住自己的一席之地。
婆婆對我說:「只是玩玩而已,妳永遠是這個家名正言順的女主人。」婆婆默默允許了那個女孩的存在。就這樣一年又一年,兒子和我不親,老公有那個女孩,經濟大權仍然在婆婆手上。慢慢地,我必須依賴安眠藥,才能睡著。我將所有的力氣用在工作上,我必須確保自己的地位不會被取代。我必須守住我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