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憶錄｜DEMOCRACY x SCHOOL 民主家家酒──選舉風度篇

　國小首屆「自治市市長」選戰正式開打！

　全校具備候選資格的五六年級生各有七班，6号羊就讀六年6班、所以本班競選號次是6號。

　當各班推舉名單公布時，一如事前預料、大約都是經常擔任幹部的幾位同學。根據本班「競選總部」的評估，其中較有實力與6號商小六抗衡的候選人，只有六年1班的1號楊姊姊、和五年3班的10號王小學妹。

　楊姊姊開朗熱心，與商小六同為學校「唯二」兩位「六連霸」的班長，實力不容小覷。王小學妹擁有一個和「王維字摩詰」近似的芳名，她也確實不負寄託、小小年紀便展現出超齡的聰敏機智，連心氣一向高傲的6号羊都不免為她折服。

　沒想到、選戰開打不久，情勢竟跌破眾人眼鏡……

　選戰初期最重要的是文宣戰，這項工作早在競選開始前就得預先籌備。同學拿一張張半開壁報紙寫著候選人姓名、號次、政見等資訊，然後彩繪上五顏六色、耀眼吸睛的繽紛圖案，搶在選戰鳴槍起跑的第一時間、將宣傳海報貼滿校園各個角落。

　由於首度辦理選舉活動，缺乏參考經驗，學校在許多方面都未事先做好規範，例如張貼海報的位置完全沒有限制，幾乎想貼哪裡、就貼哪裡。於是人來人往的樓梯、走廊，甚至校門口便成了兵家必爭之地，就連升旗臺上的大樓外牆也懸掛著各式各樣的競選標語──多半集中在二、三樓，若樓層太高、則從操場抬頭看只剩下郵票大小，貼了等於白貼。

　或許有人猜想，文宣如此泛濫、會不會妨害校園整潔？答案是還好。畢竟當年別說電腦繪圖，就連影印機也是極罕見的設備。所有海報都必須靠同學用色筆、蠟筆親手作畫，技術層級限制了生產效能，即使有些近乎塗鴉的玩意兒的確難登大雅之堂，但要達到「泛濫成災」的程度那倒還不至於。

　緊隨著文宣戰的是近身接觸的形象戰。考量小一小二沒有投票權，五六年級又各擁其主，所以必要爭取的就是小三小四的學弟妹支持。

　競選期間，每回下課十分鐘、或午休吃飯的半小時，班級「助選團」都會陪著商小六到三四年級的走廊上、逢人便自我介紹，同時發送一張撲克牌大小的宣傳小卡片。猶記得當時、學校雖未明令「不准」踏進教室拉票，但那個年代即使去別人班上都得立正大喊一聲「報告！」擅自闖入別班教室絕對會是討罵挨的失禮行徑，不僅學生不敢這麼做，就連後來班級之間尋常可見的「入班宣傳」也沒有老師主動牽線。相較於現代「沒說不可以、就是可以」的強勢冒進，昔日「沒說可以、就是不可以」的保守節制、而今想來竟頗教人懷念。

　至於那些令學弟妹愛不釋手的小卡片，則是將圖畫紙反覆對摺裁切，再由學藝股長號召班上喜歡畫畫的同學，以手工繪製當年已在鉛筆盒上紅過一波的Hello Kitty、雙星仙子等卡通明星並投入「量產」。一場選戰下來，平均每位「繪師」都在十天之內畫了上百張圖卡，若非憑藉一股熱忱、那「血汗工廠」一般的日子哪有孩子甘願拚下去？這也讓6号羊老早體會到、選舉真是一件勞命傷財的全民遊戲。

　所幸，一切都很順利。

　自小剃了顆小平頭的商小六、原本就是個殷勤誠懇的小哥哥，加上本班的競選承諾是「全心全意為全校同學服務」──「在學校碰上任何困難儘管跟我說，我會替你想辦法」，怎麼樣也比「親愛的學弟妹，讓我來為大家蓋座隔音牆吧！」聽起來有誠意多了。哪怕沒有什麼即時民調，光從助選氣氛也能明顯感受到6號商小六的支持度正處於遙遙領先的狀態。

　但，凡事別高興得太早……

　選戰第三天，劈空一陣鑼鼓喧天、迎來了本屆選舉的大黑馬，六年4班的4號成大器同學。

　成同學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一頂梳得烏黑亮滑的西裝頭，髮線涇渭分明、一絲不苟。周身光燦如新的制服，總是衣不著灰、足不染塵，就算在他領口別起一只紅色啾啾（音JUJU，領結），那小少爺的模樣也十足渾然天成。

　成大器長年擔任學生幹部，但跟大家都不熟。分明是無須面對聯考壓力的國小年紀，表現傑出的同學大多「品學兼優」，通常也是運動、才藝「二刀流」，然而成同學不知為何卻急於示範升學主義下、每逢提起「好學生」便讓人腦海浮現的刻板印象──驕傲、自我，只在意考試、看重成績，愛搞小圈圈、瞧不起同學，有獎狀可領的比賽踴躍參加、需要流汗的勞動服務躲得比誰都快……

　出乎眾人意料，當4號成大器的競選隊伍高調刷起存在感，大家才猛然察覺到所有助選員都不是平常圍著他比分數的那些「乖乖牌」，而是成同學八輩子也瞄不上一眼的所謂「功課不好」的同學。打聽之下，原來這全是六年4班的班導臧老師的安排。臧老師認為用功的學生只管專心讀書，選舉抬轎這類跑腿的雜事且交給不用功的同學打發時間也就是了。

　老實說，讓平時較少獲得肯定的學生勇敢躍上舞臺，憑自己的努力贏得掌聲與喝采，這樣的陶冶良機就算起於居心不良，終究也能順勢引領孩子成長向上。只可惜，打從一開始、這首變調的協奏曲便一路走音，苦無稱職的指揮家將它導回春風化雨的教育樂章裡──

　最初，這群出了柙的「虎狼之師」不知聽從哪個大人的主意、自校外借來銅鑼和皮鼓，無論下課及午休都一邊遊街拜票、一邊敲鑼打鼓，聲若轟雷，吵得校園雞犬不寧。諷刺的是，早年學校教材僵化歸僵化，對價值觀的建立倒是十分明確──國小社會課本介紹到選舉制度、特別配了兩張插圖，一張是西裝筆挺的候選人站在演說臺上對聽眾發表政見，另一張則是手持大聲公、口沫橫飛朝民眾賣力嘶吼的嘴臉，背後還畫著鳴放的鞭炮、以及路旁行人一臉嫌惡的表情。這自然是一組正反對照，「封建」的統編課本想傳達給學子的觀念是──「民主」是喚起理性的沉思，並非訴諸感性的激情。

　4號成大器的競選手法顯然走往負面教材去了。據聞有老師前去和學校反映，但校長認為既然頭一次辦理這項活動，不妨愈熱鬧愈好；再說孩子玩家家酒不正是「天真」、「活力」的展現，何必太過認真。於是，繼敲鑼打鼓之後，完全不把課本當一回事的六年4班、沒幾天又在校園裡「熱鬧」上演舞龍舞獅……

　選風丕變不只一端。正當大家的目光全被鑼鼓獅舞給吸引的同時，學校竟接二連三發生選舉海報離奇「消失」的事件。那些不見蹤影的海報相信已經遭人撕毁扔棄，而說巧不巧、原本張貼的欄位就「剛好」會補上4號成同學的競選文宣。

　受害對象大多是選情最被看好的幾名候選人，本班製作的海報災情尤其嚴重。幾位看不過去的同學跑到六年4班找人理論，果不其然、得到的說詞一概聲稱是先發現原本的位置「空出來了」，然後才「運氣好」趕快貼上自家候選人的海報。

　「不然證據拿出來呀！想誣賴人啊？」想當然爾，接下來就是一群耍蠻橫的人把本班同學團團圍住……

　下流的競爭永無止境。到了選戰中後期，當競選團隊按例到三四年級樓層固票時，不只一位學弟妹跑來「告狀」，說有人謠傳商小六當班長都會故意把討厭的同學登記起來、害他們被老師處罰。待詢問消息來源，都說是4號大哥哥那一群舞龍舞獅的人經過教室前面偷偷告訴大家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6号羊一向是以牙還牙、有仇必報的鷹派，回頭立刻擬妥了各項揭人陰私的攻擊文宣，準備好好教訓氣焰囂張的成大器團隊──哪知商小六竟堅持踩了煞車……

　「不理他們，做我們自己的事情就好。」羊猜小六打心底看不起成同學的作為，所以不願和他一樣拉低格調去跟對手大打泥巴戰。羊當下雖然忿忿不平，日後卻由衷覺得小六的做法或許才是正確的。只不過、日益緊繃的選情一點也讓6号羊這個「競選總幹事」開心不起來呀……

　即使商小六在朝會舉行的政見發表會上，以勤勤懇懇的談吐、一如預期為個人形象加分不少，但好幾天來花招不斷的六年4班、確實已成功讓候選人成大器的知名度水漲船高。這種敲鑼打鼓換來的人氣值既與品德好壞無關、也與政見高下無涉，單純就像消費者走進超商買瓶飲料、隨手拿的通常會是猛打廣告那一款，只因起碼這是「聽說過」的牌子。

　6號商小六的「市長」選情依然一路領先嗎？隨著選戰進入尾聲，班上同學的心情愈發感到忐忑不安……

　終於來到投票日前的最後一個午休，各班候選人無不把握這寶貴的30分鐘卯足全力拉票。此時，那一幕令6号羊終生難忘的「經典畫面」、就這麼堂堂皇皇地在全校師生面前上演──

　六年4班不知打哪找來了工藝大師，將教室木椅牢牢釘在兩根平行的竹竿上、組成一架輕便的單人轎子。四名男同學汗流浹背、把椅轎扛在肩頭氣喘吁吁，而4號成大器則披著醒目的紅色彩帶、居高臨下朝四面圍觀的群眾得意洋洋地揮舞雙手。勢若神明出巡的「輦轎」繞著回字形的教室大樓、五樓四樓三樓二樓一路風風火火橫掃一周，沿途龍獅護駕、鑼鼓齊鳴，領頭一名不斷喝斥學生靠邊站的開路先鋒，正是理當站在指導立場、不得介入選舉的六年4班臧老師……

　更讓6号羊不敢置信的、是課本明明教導大家，選舉從政謀的不是名、不是利，而是為公眾服務的機會，是胸懷大志的人甘願充當人民的「公僕」，任勞任怨、使命必達。可如今、「僕人」都騎到頭上去了！而「主人」卻傻不愣登屈在底下做牛做馬，甚至如痴如醉、一副瞻仰天顏模樣，蒙蒙昧昧將「當選當選」搞成了「萬歲萬萬歲」，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不行，這樣下去會輸！看著競選「神轎」後頭追隨了一群瞎起鬨的小三小四生，6号羊心底不禁拉起了警報……

　傍晚放學，6号羊執意把商小六和助選同學留下來商討對策。選舉活動至明天中午截止，屈指算來、只剩三節零碎的下課10分鐘可以利用，現今全校目光一概集中在4號成大器身上，僅餘不多的時間該如何扭轉情勢呢？

　不出奇致勝是不行的！羊心計已定。

　「賭一把吧？別告訴任何人，也別跟老師說。」羊看著小六。

　「動手吧！」小六看著羊。

　兩人伸出手、與其他同學圍成一圈大喊加油，開始了六年6班絕地反攻的機密任務──

　投票日一早，三到六年級學生一如往常在走廊排好隊伍、魚貫前往大操場參加升旗典禮。

　國旗歌「山川壯麗」、旗幟冉冉升空，操場上窸窸窣窣冒出了不小騷動。這股騷動宛如道道襲來的浪涌、一層翻高一層，至「守成不易，莫徒務近功」時已然匯聚成一波海嘯，待唱到「同心同德」當下、立時巨濤拍岸，掀起全場師生一陣驚呼……

　此刻、位於旗杆正下方，四幅等同小朋友身高的紅色海報就大大懸掛在視線躲也躲不開的五樓外牆上，每張不算便宜的全開壁報紙都奢侈地只用白色剪紙各別貼了一個字──

　６・商・小・六。

　萬頭攢動之際、6号羊偷偷瞄了眼站在班級後方的廉老師，廉老師面露笑意、左右輕搖著頭。至今羊不知道老師是用微笑肯定大家奮戰到底的鬥志，還是為了羊擾亂升旗典禮的莊嚴而搖頭嘆息……

　老師，請原諒。羊真的盡力了，至少到下午投票之前、所有同學的腦海全都洗不掉這幕大開眼界的畫面吧？剩餘的三堂下課，任憑六年4班敲破了鑼、舞瘸了獅，怕也帶不起任何新鮮話題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如所料、趕第一節課偷溜上樓撕毁那四張令他們憤恨又洩氣的壁報紙，但一切都來不及了，這樣幹也只是證明自己的人品有多麼低劣而已。

　午休結束，投票開始。廉老師將選票帶進教室，發給全班同學每人一張，不計名圈選。圈完後依序出列、將選票投入講桌上的票箱，再由導師負責把票箱攜往訓導處臨時成立的「開票中心」等待計票。

　回想起來，這個投票流程實在粗糙得可怕，不過大家全是沒經驗的孩子，大人怎麼說、也只能跟著怎麼做。事後聽聞許多班級都得先將選票交給老師「幫忙」檢查，再由老師代為投入票箱裡去……幸好廉老師發下選票之後，僅僅提醒一句「謹慎投你想選的人，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說完便默默走到門邊，什麼多餘的話也沒有。

　開票時間並沒想像中久，大約自習了一堂課左右，到了下午第二節快下課前、校內廣播公布了選舉結果──

　第三名是五年3班10號王小學妹，她的票數比起前兩名都差了百來票，第四名六年1班1號楊姊姊以下就更不用提了。

　至於第一、二名纏鬥激烈，總計只相差十票出頭……

　最終，贏得首屆「自治市市長選舉」的候選人是──4號成大器同學。

　6號商小六飲恨敗選了……

　尤其令人扼腕的，按選舉辦法規定「自治市市長」應選一人、候補一人，所謂「候補」是指當「市長」出缺──例如畢業之後，代行其職責。由於「候補」聽起來不太稱頭，大家都索性直稱「副市長」。而基於「備位」的前提，正、副「市長」不能同為六年級生，所以商小六即使得票居亞，「副市長」的位置還是得由五年級的王小學妹擔任。

　班上氣氛冰冷冷的，彷彿結了一層霜。走廊外頭不時爆出尖銳刺耳的鬨笑聲，那是六年4班正熱烈慶祝成同學的勝選……

　本班廉老師資歷尚輕，此次選舉另須擔負計票工作、遲了廿分鐘才回到教室。當老師一走進班上，迎頭便道出一段讓6号羊記憶深刻的談話──

　「商小六，還有6号羊，你們為什麼坐在這裡？」

　小六和羊一頭霧水，全班同學也面面相覷。

　「你們現在不是該去跟當選人道賀嗎？還有助選同學，一塊兒陪商小六去！」

　羊和小六互看一眼，「可是……」

　「可是什麼？這是選舉該有的風度，老師平常怎麼說的？」廉老師語調溫和，「輸了就輸了，但風度代表一個人的品格。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始有終，去把你們該完成的事情完成吧。」

　後來踏上西天取經之路的正好四人，商小六、6号羊，及恰恰一胖一瘦的兩位講義氣的好伙伴。班上幾名勞心勞力投入選戰的同學紛紛流下不甘心的淚水，稱無論如何都不跟那群「壞蛋」說恭喜，廉老師聽了也不勉強。

　一行人踩著沉重的步伐首先來到六年4班，當時臧老師正陶醉地在講臺上大談民主精神，底下學生得意忘形地又吼又叫，一見6班登門大喊「報告」、頓時安靜下來，臉上滿是鮮明的敵意。

　「你們幾個、跑來幹什麼？」臧老師口氣不悅。

　商小六表達向勝選者祝賀的來意，4班學生瞬間像地雷炸裂般又是鬨笑、又是拍桌，大約以為這就等於「認輸」了。

　臧老師的五官霎時轉嗔為喜，整個人流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滑稽。

　「好好好！你們也表現得很好啊，跟我們成大器只差一點點而已呀！」臧老師興奮地滿臉通紅。

　「我也祝福商小六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將來當台北市真正的市長，好不好！」臧老師摟著小六的肩膀搖來晃去，小六滿口嗯嗯嗯保持平靜，一旁胖同學忍不住低下了頭、用手抹去眼淚。

　臧老師應該覺得自己說出很漂亮的安慰話吧？那在大人的世界或許行得通，但在孩子的耳裡聽來、簡直比鴨蛋屁還臭不可聞。6号羊發誓長大以後絕對不說些虛矯的屁話，他咬著唇上鹹鹹腥腥的澀苦，心想原來這就是落敗的滋味……

　西遊歷險持續前往五年3班，該班趙老師陽光熱情，對學生尤其親切，大家都很喜歡她……

　「你們有什麼事嗎？」出乎意料，趙老師冷若冰霜，班上氣氛異常肅殺。

　或許吃了一驚，商小六不覺口中犯蠢，「我們來祝賀王小學妹當選本屆的候補市長──」

　「什麼『候補』！」趙老師勃然變色，「什麼叫『候補』？」

　「不……不不，是當選『副市長』……」算小六反應機敏。

　趙老師把6班一行擋在門口、足足狠瞪近一分鐘，這才長嘆一口氣，招招手把王小學妹喚了過來。

　「商小六來跟妳祝賀，謝謝人家吧──」

　「恭喜妳當選副市長。」小六率領大家彎腰一鞠躬。

　「不敢當，謝謝大家。」早熟的王小學妹深深地回禮。

　此事總算像個樣子了，6号羊有點感動。但轉念一想，剛才在六年4班、成大器那傢伙就穩穩坐在座位上，一貫揚著嘴角看著大家向他行禮、這算什麼鬼啊！

　日後很長一段時間，6号羊對趙老師一直耿耿於懷。為什麼平常那樣好的一位老師，竟在當時擺起了那副臉色呢？直到羊長大出了社會，也見多了不公不義的光景，同理趙老師的心情、或許真正令她氣憤難平的，是六年4班濫用各種違背教育精神的競選手段，不僅從未遭到制止、甚至處罰，最終更十足嘲諷地奪下了勝利，這對任何一位許給孩子一個光明遠景的老師來說，應該都像是被公開打了耳光似的羞辱吧？雖然那並不算挺好的身教，但羊寧願相信當年的不愉快、只是正義感同遭挫折的趙老師一次意外的遷怒而已……

　總之，選戰結束，而選後的餘波仍在盪漾，不過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回憶小學那場選舉，商小六自始至終都未在同學面前顯現出沮喪的神情，令6号羊心底佩服不已。高中時代，羊與小六知交數年，有回和一群死黨到小六家玩橋牌，經他幾位姊姊起鬨爆料，大家才知道投票日當天放了學，小六將自己鎖在房裡不吃不喝、足足哭了一整晚。羊聽了故作訕笑，內心卻如同小六一刀一劃、淌著血淋淋的一片赤紅──

　因為，羊和小六都明白、經歷了那場侈言為「民主」的選舉家家酒，兩名孩子都在彼時彼刻、提前體驗到未來成人世界真實上演的野蠻與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