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樂兒 聽點樂評】Vast & Hazy《五常法則》

聽兩人唱出生命的吶喊，已成為習慣：Vast & Hazy

這是我第一次聽樂團獨特雙人創作組合 Vast & Hazy（VH）的專輯。在這之前，他們的兩張作品皆入圍過金曲獎「最佳演唱組合獎」的肯定，我卻還沒聽過（正加速我聽歌的速率中）。華語圈雙人組合不是沒有，但我印象最深刻的可能是中國的Mr.Miss，或者我最近寫的 #好日 ，不過 VH的選題和存在，對年輕世代及華語樂壇確實有其特別的影響力。

VH 由女主唱咖咖與男吉他手易祺組成，他們從學生時期起，便在獨立音樂圈耕耘。經歷自我與社會的修煉後，於2017 獨立發行《次等秘密》EP，並以<與浪之間>單曲入圍金曲獎最佳音樂錄影帶獎。

2018 年發行首張創作專輯《求救訊號》，兩人一手包辦詞曲並分別擔任專輯企劃與製作統籌，並以該張專輯入圍第三十屆金曲獎最佳演唱組合。而在2021年發行第二張專輯《文明》，同樣入圍金曲獎的肯定。

在每一次地吸取與釋出之下，不同於學生時代單純的民謠特質，他們的作品容納了更多元的音樂風格，題材也更顯多樣，但「人性」仍是他們直指的命題。詞作上能反映當代年輕人的躁鬱、惶恐與空虛，他們不加安慰，而是共情，並將這些生命的苦痛唱出。

引申管理學的5S，來清掃自己的人生殘跡

闊別三年的新專輯，從專輯名稱可以瞧見VH的野心有些收斂。上一張的《文明》將格局擴大到人與社會的命題，這張《五常法則》則與近年不少樂團一樣，拉回至自我內心的探尋與整理。這讓我想到前幾天讓楊錦華首次鍍金的華劇《不良執念清除師》，將人的執念化作怪物，靠主角群們去打怪的過程。

這張專輯不少編曲的華麗感，其實與這部戲挺搭的，但根據專輯名稱，他們引申了管理學的5S，作為專輯曲序間與聽眾們溝通的概念。先來介紹這個概念好了，5S 起源於日本，包括整理（SEIRI）、整頓（SEITON）、清掃（SEISO）、清潔（SEIKETSU）、素養（SHITSUKE）。近年來又再新增1個要素「安全」，因此又稱6S管理。是日本工廠對人員、機器、材料進行有效的管理。又稱為五常法。

雖然我們可以將這些動作概括稱為清理，但他們彼此之間有細微的差異：整理指整理工作區域，挪開不必要的工具；整頓指整理後留在現場的工具，分類擺放，並貼上標示；清掃指工作區域保持整潔；清潔則是貫徹上述3S，讓工作效率與產品品質全面提升；已達到融會貫通4S價值觀，不再只有照表操課。已具備操作精密與高端製程的卓越實力。

雖然五常原則只是一個引子，或說將VH欲表達的用此概念橋接，但這是在資本主義邏輯下企業為了提高生產率而對人員進行管控及管理的模式。如果我們把人是為公司的財產，或說客體，如此做當然會增加其表現性，但如此強迫清掃，是否會讓人標準化，而喪失該有的人性呢？

當然，VH 只是輕描淡寫一個概念的表現，告訴聽者們那些不安、惶恐的，或不健康的關係，需要時時刻刻整理、整頓、清掃、清潔，那最後達到的素養，該會是什麼樣具有卓越實力的個人或健康生活呢？是否與企業一樣有既定的標準？又或者我們不該把自己當活生生的人看，而該視作要求完美的機器人呢？那就讓我們聽看看吧！

專輯裡的那些歌

整理整頓清潔中

「慾望的盡頭 是留白的自由 理想的生活 整理整頓清潔中」

近年，不少專輯都有intro 或者適合當開場的歌鋪墊整張專輯，這張專輯卻沒這麼做，反而用簡短的 Synthwave 植入迷幻的聽感，旋即進入狀況。失重的心跳聲不斷在敲打著，隨著歌詞的絕望感，節奏跟著加速，隨之破碎。我每次聽到「擺脫」兩字時，都會有拜託的錯覺，而那個無助感，剛好適合這個詞彙，讓我相信有雙關的意思。

「有種富有 坐擁億萬顆蘋果 腐爛而寂寞」「我不富有 若我有一顆蘋果 他將成為綠洲」嚮往與現實以蘋果成為對立的狀態，端看蘋果的品質。你會想要資本的世界裡達到富有狀態，但每一顆蘋果卻是腐爛的，還是在精神狀態下，讓蘋果成為神聖的綠洲呢？

最後，邀請了Everydaze、icyball 冰球樂團主唱王昭權、高真 TRU、黃宇寒、羅莎莎等音樂人一起大合唱，讓面對整理整頓清潔中這件難事，不再只是自己的事，而能有互助，或一起面對難關的勇氣。

囚犯

留不下的 得不到的啊 才值得一生固執

#囚犯 這首歌更是直接把歌曲最核心的副歌，在開頭挑出，鞏固了這首歌的宿命感。應該有一少部分人跟賊賊一樣犯賤吧，那些越容易到手的幸福視而不見，卻對那些難以捉摸的疼痛無法停下腳步追逐吧？

這首歌曲的作曲以及演唱方式，都呼應著歌名，讓聽者有種喘不過氣之感，但相當喜歡吉他在這首歌獨特的爽朗感。就像囚犯一樣，被困在人生這個監獄的我們，因為固執而存在，但那些執念會不會是我們該清除的，還是我們存在於世界的理由，這首歌沒有正面回答，留下無限張力。

輕輕地輕輕地

宇宙的一瞬 最亮的星辰 在墜入大海之前 狂奔

我相當喜歡末日感與抽象感十足的歌詞，那瀕臨垂死又奮力掙扎的渺小身軀，是如此偉大啊！上一次聽到有這種聯想的歌，是我相當喜愛的佛跳牆 <意識到>，近期聽到的就是這首。副歌的歌詞相當有畫面感且動人，「飢餓地盼著 收斂地讓著 心都凍僵了 別留餘地了 不踩煞車了 用力地活著」，把自己殘破的新，大聲的說出，我覺得已經是很厲害的程度。

「宇宙的一瞬 最亮的星辰 在墜入大海之前 狂奔」則是理智後的瘋狂表現，有時候不只是要理性清潔，反而抓緊那讓人崩潰的一瞬，我們才能真正海闊天空。特別。「負責任的大人 被困住了天真」這句話，我會認為是Vast & Hazy要抗衡五常原則的過度扁平化的重點句子。原以為這首歌曲會是比較溫柔的情歌，但每聲輕輕地輕輕地，速度卻如此匆促，反差感做很足。

有多難？

在接近終場之時，來了他們第一首強烈電子重拍歌曲，讓糾結的心又再次跟著鼓聲與節奏飛揚起來。無數的太多的、太多的，塞滿著我們的腦袋與心。然而，塞了這麼多情緒的身體，卻還是行屍走肉的活在這個社會，會不會我們其實都是在「反覆自虐」？

水查

我還在想水查是什麼意思，原本以為是查水表，沒想到只是拆解自行，亦即「渣」。「說謊的人要下地獄 有病要醫 不是恨比愛容易 是失望透頂只能放棄」讓我想到林宥嘉那首說謊的「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鼓延續了上首歌的節奏感，而這首歌的BASS則像不斷騷弄人的渣男/女，那種搔確實讓人難以捨棄。「尊嚴早就碎了一地 剩下不甘心 明白了有些人的愛情 只是本能征服慾」如果能夠認清一段關係的不健康，而我們也只是基於戰友和習慣在彼此為難，何不想著為自己好一點，放手吧（我知道，說到不等於我們做得到）

你從來不曾屬於我

來到專輯中場，一開始的簡單的吉他編寫，蛻去了前面的繁重，讓兩人的聲音能夠更為突顯。這首是和前幾年得到金曲獎最佳新人獎的 持修 共同創作與演唱的作品。與專輯其他的歌曲抑鬱、哀愁，急需清潔的狀態不太一致。 #你從來不曾屬於我 歌名聽起來雖然傷感，但卻是專輯中難得的溫暖歌曲。

這首歌會讓都市男女想起那個夜晚，即使我們總是要清除掉一些人，但我們又希望某些人能夠 please make me stay，但在速食愛情，交友軟體獲取連結當道的現在。「每當你墜落黑暗的時候 會不會想起我還在這裡等著你呢」也只是個盼望，即使是別人遭遇黑暗時，也不一定會想到自己，更何況是自己需要清潔時呢？「你逃 你走 請不要忘記我 雖然你從來 不曾屬於我 屬於我」最終成為一種渴求。

沒有一首歌

看似隨性，實質憂愁的演唱，讓我想到梁靜茹那首<天氣預報>，都是如此貼近生活的焦躁片語。鋼琴在歌曲中像是巧遇的點綴，那首歌或許現在就遇見了。滿好奇大家投入歌曲的狀態有多深，我是悲傷時，就直接點我的黑暗組曲讓我更墜入深淵；心情明媚時，就是我的輕盈清單登場之時。

當然，有時候無法定義現在的情緒狀態時，就會在歌單中尋找那一首歌。那我想 Vast & Hazy 這首適度且收斂的歌曲，剛好符合理智不一定符合秩序的當下，就讓我們把這首歌當成那一首歌，試著整理自己 #沒有一首歌吧 的情緒吧

慢慢學

#慢慢學 的歌詞，其實直球丟出了5S的步驟或過程，「整理、萃取、放下、丟棄」。這首歌其實也點出了 5S 引申為人生所用的一個難題，就是在複雜且承載我們各式情緒和回憶的物件和關係，我們要如何在理性原則下去訂定，甚至執行一個清潔計畫，所以歌詞最後提到「平衡該怎麼拿捏 我們慢慢學」。專輯中段幾首歌曲，編曲反而溫柔、輕盈了許多，算是達到了音樂上的平衡。

泥地

我還未明白 什麼叫做自由如風

專輯所選的幾首主打歌，都是編曲相當磅礴且張力大的歌曲，但這首歌卻在聽覺上較為突出。那些如雜音般的聲音效果，伴隨著像是心悸亂跳的鼓聲，一切都是這麼殊途同歸。小時候誰沒掉進水灘或泥地過，那為什麼長大後，犯了一次錯、說了一個謊、做錯一件事，就罪不可饒恕。每個人都在比誰最乾淨時，沒有人是不骯髒的。

「睜開眼我會 看見往出口的光」看似有希望的副歌開頭，最後卻接上了「但什麼感覺 這麼痛」從泥地裡爬出來的人，或者深陷泥沼的人，都知道尋找光的方向，穿過也才知道，一切都不簡單，疼痛萬分。

蟬

留下了痕跡 證明我來過 親吻過 歌唱過 活過 留下了回憶 燒成了夏日焰火

將結合搖滾與電子節奏，並交織著不少合成器創作而成的，像是雷暴，像是宇宙爆炸，也像是生命之始。融入了些東方元素的編曲，讓這首討論存在的歌曲，像是在兩個乖張的曲風衝撞間，讓人沈而思考的東方元素，讓人對VH下一張有更大的期待與想像。專輯終曲給了一個存在主義式的答案，也許自由才是這張專輯真正的主題，透過《五常法則》建立自身生活的秩序之後，我們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這才是我們努力追求的生命樣貌。

同樣討論人生存在於世意義的歌曲，我會想到 佛跳牆樂團《給你看》專輯的〈然後〉。「然後 是一場傾盆大雨滂沱 淋濕了所有我存在的線索 暈開了墨」主唱戴佩妮這樣唱著。而Vast & Hazy 則是「留下了痕跡 證明我來過 親吻過 歌唱過 活過 留下了回憶 大雨裡淋得濕透 蛻去的夢境 澆灌了大地 重生纏綿死去 帶走幾個秘密 那已足夠」可以試著體會兩邊同情景，不同思考的結果。

留下了痕跡 證明我來過 親吻過 歌唱過 活過 留下了回憶 大雨裡淋得濕透 蛻去的夢境 澆灌了大地 重生纏綿死去 帶走幾個秘密 那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