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孝順」這件事。

關於「孝順」這件事。 現年七十出頭的父母，小時候生活在物資需要用盡力氣生活還只能半飽不餓；重男輕女的家庭，女孩早早離開學校出社會賺錢上繳家庭；結婚後，小倆口共同賺錢，支付孩子的學費補習費，存錢買房，跟會繳房貸；擠出孝親費上繳老父母。 現實層面之外，精神層面也有一番作為。公公婆婆病痛看醫生，各家兒子媳婦輪流接到家裡照顧；沒有電梯公寓，由身強體壯的兒子背負上下樓，開車往返醫院；三餐及衣物換洗，由媳婦準備及處理。齊頭式平等地分配時間及班表。 那個年代的子女，很多都是這樣孝順父母過來的。至少我的父母與我的公婆是這樣。 同理思考，父母對於「孝順父母」這件事有一個這樣的模板，自然也會認為以及期望，自己是會被這樣孝順的。 既然，有一樣的背景，我的父母與我的公婆，卻得到不一樣的結果。 究其原因，當然與子女成長過程中是否受到父母愛護關懷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但我想，最簡單可以直接確認的變因應該是發生在「對子女的態度」上。 因為婚姻關係而接觸到對方家庭，感受以及所受到的衝擊，應該是最直接的。 美乃滋先生對卡爸卡媽的觀察： 岳父岳母對於子女很願意付出，不只是身體力所能及付出勞力幫忙帶小孩， 或是子女買房購屋願意協助頭期款；即使兒子媳婦不願意同住感到傷心，但依舊還是會心疼兒子上班辛苦，媳婦照顧孫子辛苦；只要看到兒子媳婦女兒女婿有需要，都會盡力幫忙。 岳母有很強的控制傾向，但遇到兒子女兒不接受控制時，也是只能放棄；對女婿及媳婦比較不會或不敢展現太強的控制行為。 至於在親戚朋友間，固然會因為對子女不順她想法而失望，偶有微詞會吐苦水，基本上還是會說好話，對子女仍是正面評價。 卡歐哩對公公婆婆的觀察： 跟公公有接觸時他已經開始有失智徵兆，後沒多久症狀急速加劇，無法對公公進行評價。 婆婆的觀念是，兒子已經成年，生活或金錢要自己負責。也直接說明過，無法幫忙帶孫及金援。 婆婆平常喜歡撿便宜買物美價廉的東西，然後送給我們；撿到便宜以及受她恩惠，是讓她開心的事情。 有很強的控制傾向，對於哪樣蔬菜要怎麼切如何削，都有規定；衣服只能手洗，哪塊肥皂是洗衣服的，哪塊是洗其他的，不可弄錯；洗碗不能用洗碗精，要用熱水，但熱水不能洗太久。 對於「噓寒問暖」的需求非常高，需要感受「關心」。 兒子媳婦不順其意，就會在親戚朋友間，跟叔伯姨舅到處訴苦；讓其他長輩來關心晚輩的孝順的正確方式。 ====== 公公失智後，一度因為婆婆體力不堪負荷，美乃滋將公公送了照護機構；婆婆每天去現場嫌棄地板沒掃乾淨，照護人員沒幫公公戴口罩，每天打電話跟志工抱怨；最後，原本簽訂方案期滿後預備長期入住的，也因為家屬與照護機構互相無法配合彼此要求，就把名額讓給更適合的人。 後來請了看護24小時全天照護，每天凌晨一點不睡，盯著看護喂藥；三點半起來檢查是否有起床換尿布；六點起床等著看是否準時起床喂藥。 看護休假，不只要求事先說明要跟誰、去哪裡、做什麼、為什麼要去；中間還要求要傳照片以證實是否跟報備的一樣；如果沒做，馬上就會奪命連環叩詢問；若當下沒接電話，等回來就是要接受狂怒的質問。 看護從越南籍一名、印尼籍三名、換到菲律賓籍一名，依然每日堅持，沒有一位令她滿意。 ====== 有一個放假就會開始每兩個鐘頭電話遙控我洗衣晾衣服洗菜煮飯的媽媽，我已經覺得這種行為有病了；就我看來，婆婆這種控制狂的行為，根本就是不正常的地步。沒想到美乃滋說，他們兄弟倆從小就是這樣過的。 如果，只是現在七十多歲才這樣變得異常固執，我會懷疑她可能開始有無法控制自己的失智症狀。 如果，她只是對外籍看護有這樣的控制行為，我會認為她只是沒有學會尊重做辛苦工作的人。 如果，在她年輕的時候，就是用這種方式對待必須仰賴她的照顧才能長大的孩子，原來她從來不懂什麼是「尊重」與「愛」。 無怪乎美乃滋兄弟跟母親完全無法上演溫情家庭劇。 諷刺的是，婆婆卻是「噓寒問暖」高需求者，完全供需不平衡！！ 故，常常聽到哪個伯伯阿姨舅舅來說：「聽你媽說...巴拉巴拉」，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常常把美乃滋氣到夜不成眠。 我後來發現婆婆還有一種迷思，「媳婦就應該把不聽話的丈夫勸回孝順的康莊大道，這才是好媳婦」。 先不論兩個家庭的觀念可能沒那麼一致；一個家庭的母子這麼不合，你確定這只是孩子不聽話的問題嗎？更何況，我也沒有那麼想當「好媳婦」。 這件事的後續呢，婆婆把我不是好媳婦的話透過親友團輾轉傳給她的親家我老母聽，卡媽果然不愧是「舊時代女性代表」，馬上很難過地說她沒有把女兒教好，女兒不是孝順的好媳婦。 美乃滋看到他媽又使出這種伎倆，氣到差點中風；我還得先安撫他，然後才去跟我老母說明清楚： 「我孝不孝妳難道不知道？至於順，我婆婆那個脾氣肯定是順不了。她會讓妳知道這件事，就是要情緒勒索逼我順她的意。你都覺得不合理，我當然是不可能接受的啊。 至於明明別人是為了自己的私慾來說你女兒的壞話，妳如果老是要因為別人的問題來讓自己難過，我也沒辦法，這是妳自己的人生課題。 同理，我婆婆因為我不是她想像中的好媳婦而不開心，那也是她自己的課題；我只是沒有符合她所謂的媳婦形象，並不是我欺負她或是虐待她。」 關於看護問題，我一直覺得婆婆的緊迫盯人很令人痛苦又不尊重人，但是勸不了，我們又無法取得主控權，只好私底下多安慰看護，盡己所能幫助她。如果對方想離開，也是只能支持。 依照婆婆的定義，我想，當我真正成了她心目中孝順的好媳婦，大概不是我瘋了就是她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