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結束,這一年對自己來說又是一個重要的轉折吧!其中最大的因素,便是搬家。在這小小的島嶼上,不斷地在不同的城市間游移,彷彿成了生命中的宿命。原以為嘉義會是流浪的終點,沒想到一個出乎意料之外的變化,生命的足跡竟又回到了高雄。
去年,很幸運地回到了母校雄中任教,然而老婆、孩子卻仍然待在嘉義,於是便開始了兩地奔波的日子。與家人的相處時間隨著距離,減低了許多。那樣的變化,不論是對大人抑或是小孩都很難調適。於是,在這段期間裡,全家人皆便不斷地祈禱著,今年教師介聘老婆能夠順利調至高雄,那麼便又可回到全家團聚的日子。
祈禱仰賴天助,而自助當然也不能缺少。所以,另一方面,和父母也在高雄尋覓著新家的落腳處。幾經考量,在年初終於決定,選擇離舊家頗近的一棟即將完工的大樓成為新家。而且,父母也買了同一層樓的另一戶新房,一方面彼此可以互相照應,一方面又有獨自的生活空間。房子的事情確定之後,搬離嘉義也變成難以改變的事實。於是,賣屋便又是另一樁難題。
由於當初購買嘉義的房子時,總覺得搬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花費了相當大的心力去設計、布置。如今,房子終得易手,總希望能找個好的買主,能珍惜這曾經擁有的美麗房舍。於是,委託仲介的部分便一直拖延著,只希望能從認識的朋友中尋覓到合宜的買家。這過程,來來回回幾次不同的人看屋,有著許多不同的感受。其中時間的考量也是一大因素,畢竟在老婆調動尚未確定之時,仍得考量到如果老婆仍得待在嘉義,那麼房子究竟是否要立刻賣出又是另一番掙扎。極其幸運的是,在老婆調動確定後,沒多久我們也順利地為房子找到了新主人。
2007的前半年,便是在許多的不確定中緩緩進行著內心的計畫。包括,小蓁蓁先回高雄唸書,而小亮亮則待在嘉義陪伴媽咪。原本擔心小蓁蓁一方面要適應環境、一方面又要適應學校,對於未滿四歲的她是一個滿大的負荷。所幸,這過程還有爺爺奶奶的陪伴,所以一切尚佳。反而,小亮亮得要適應少了姊姊的日子。這段期間,總會聽媽咪說道才一歲多的小亮亮其實內心有很大的不安。先是爸爸沒有住在一起,然後又是姊姊。每每想起,總讓人心疼不已。
五月的介聘結果一出爐,老婆如願地介聘成功,而且新學校離新家也還算不遠。就這樣懸在家裡每個成員心中近乎一年的大石終於放下,那份開心與喜悅著實難以言喻。也在這樣的氛圍裡,開始兵分兩路加速進行未完成的計畫。在嘉義,賣屋是首要之務,而另一方面也開始整理舊家的東西。而高雄呢!在不斷叮嚀建商的情況下,終於如願在六月交屋,也隨即開啟關於新家的種種設計與施工。
七月就在賣屋、交屋、搬家、整理中度過,所有的事情一波接著一波。累,是當然的,但卻也值得。尤其是,全家團聚、每天一起吃飯、一起生活的感受,在經歷了一年的分離之後,更顯得珍惜。整個暑假,也就在忙於房事的過程中悄悄地過了。其中,由於小蓁蓁在學校的適應良好,所以才剛滿兩歲的小亮亮也跟著去上學了。雖然,這樣的年紀,其實感到很不捨。但考量到藉著暑假自己較有空閒,能花較多的時間陪著他在學校慢慢適應學校的點滴,也就嘗試看看。而老婆則是一到八月便去新學校任職教書了。這新生活,對全家來說,雖然仍須適應,但有了彼此相互照應,倒也還好。
九月開學後,算是經歷過了八月的適應階段,彼此的生活也漸漸地上了軌道。而對於自己的工作來說,也在慢慢地熟悉中。然而,卻也在這個時候,學校發生了學生輕生的悲劇。身處在第一線,內心的震懾與悲慟強烈到無以復加。角色上,關於堅強的要求,衝擊著內在悲傷與退縮的想望。想去整理自己,想讓自己釋放內在的不安、想去面對內在的恐懼、想去澄清工作上的疑慮。但是,卻又得安撫學生、安撫老師,許多的工作得要去做。而這一切,堅強成為必須。然而,內心卻害怕那樣的堅強會讓內心便得冷漠,對於生命的漠然,對於內在心靈的忽視。即便知道那是一個過渡,卻畏懼著這過渡成為永恆。所幸,專業領域上有好友督導的相挺、工作上有絕佳同事的支持。難熬的日子就這麼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捱過了。
只是,就在工作逐漸恢復常軌的時候,卻驚覺內在能量的淘空。突然發現,自己竟找不回原有的生命步調。原是創作高峰的寧靜夜晚,卻每每一個人看著電腦螢幕發呆。那過程裡,也不強求什麼,只是覺得該給自己一點時間去整理、去調適。然而,卻也在這時候發現自己從去年開始經營的部落格,僥倖入圍全球華文部落格大獎賽的初選。原該是高興的,畢竟那算是這一年裡對於自己努力的一種回應與獎賞。但是,卻又因為在乎,所以嘗試更努力地去擴展部落格的內容。不可否認的是,內心仍奢求著進一步進入決選的可能。只是,沒有想到,這對於虛名的貪婪,不僅幾乎耗盡了所剩無幾的能量,更打亂了原所希冀的調適。決選名單公布之後,沒有看見自己的部落格,有點失望,卻又鬆了一口氣。而後呢!則是頹然傾倒在書寫的舞台上。
原以為這耗盡的情況,會讓自己脫離書寫。沒想到隨之而來的事件:入選中時嚴選部落格、Xuite的推薦部落格、以及幾篇文章入選中時嚴選好文…等,…等,則又提醒自己,需得振作來回應這些肯定。所以,再度傾全力地嘗試著步調的調整,沒讓自己遠離書寫,也沒讓自己躲進生命的角落。這原該慶幸、也該鼓舞的,但是卻也不想欺瞞自己。雖然書寫依舊,但生命裡依然少了些什麼。那一切,說不出來,卻又感受如此強烈。
漸漸地,進入了十二月的工作高峰,調適與淘空在努力間擺盪。終於,病了。發燒的過程中,裹著厚厚的棉被,嘗試暖著越來越怕冷的身子,腦子裡卻反而浮現著該要捨去卻捨不得的一些計畫。於是,在身子逐漸康復的過程裡,也重新釐清許多的事情、重新思考自己的定位。經歷過身心的一些調整,不由得開始期許著新的一年的到來。但是,潛在裡卻仍懷疑著、擔憂著那未解的謎——心靈在這幾個月裡究竟遺落了什麼。
年底,2007年的尾聲,由於應允了明年高中領袖營的講師角色。所以想先去看看演講場地,於是與幾個負責企畫整個活動的好友一同前往新化中興林場。在樹林裡走著、想著、談論著。手裡的相機起起落落,那快門聲是為了收集一些資料,期待其可以放入演講中而活絡聽者的臨場感。就這麼拍了幾張後,突然有很強烈的感受在於,我找到答案了。原來,之前所遺落的是一份內在的敏感度。或許因為先前關於是否允許悲傷的疑慮,所以乾脆關閉了一部份極其敏銳的心靈感應。如今,面對著原所熟悉的自然景致,藉由感官的反覆叩問,而再度開啟了內在的豐沛感受。那份全然的釋放,給予了極大的快感,也找回了原有的完整。
以此作為後盾,靜靜地躺在草地上,回望自己這段日子的改變。才愕然驚覺,事件發生後,在面對學生輔導的角色上,突然之間夾帶著「不要出事」的心態。或許,其可視為在危機處理上的後遺症。只是,卻沒有發現,這樣的態度,不僅大量虛耗掉自己的能量,也可能漸漸地腐蝕了自己的專業。看清,給予了放下的契機。那一剎那,感受著草地的溫暖支撐、觀看著輕舞在小葉攬仁上的美麗冬陽、聆聽著白頭翁此起彼落的美讚,這所有的種種再次強烈地喚醒關於生命的熱情、關於美感的領受、關於活著的自在。
回籠了,在那過程中突然原所遺失的全都一股腦兒地都回籠了。坐在返回高雄的火車上,看著路旁飛逝而過的景致。內心,笑了。輕聲說道:「2007,謝謝你;2008,來吧!我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