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在一起
二零二五年，年初一拍的貓貓，一大早就在虎視眈眈看著遠方的獵物。
*文章寫於二零二四年，九月六日，晚上。
分享一個平凡又幸福的時刻，我腦海中想到的畫面，就是外公外婆和我們全家一起在客廳吃晚飯、看電視、吃蛋糕的那段遙遠又有些模糊的時光。那畫面就好像一張老舊照片般，細節雖然模糊但內心被觸動的餘溫卻忘不掉。
上個月是鬼月時，那陣子有幾天一直夢見過世已久的親人，但其中讓我醒來內心酸楚不已的是，我夢見了我的外公和外婆。自從他們去世後，我只在國中生病時夢見過一次外婆牽著我的手走在黑暗的隧道之後，就再也沒有夢見他們了。
隔了二十多年，突然夢見，依稀記得夢境裡我和家人彷彿回到了外公外婆的老家，一樓一樣有神明廳堂和磨石子地板，還有外頭老舊昏黃色的街景；但不一樣的是，夢境內房子內部的裝潢變漂亮、變時尚了，不是我小時候印象中的老舊的水泥牆和木板床。而且外公外婆自己還在一樓大廳經營起雜貨店。
夢境中，我們全家人開心地和外公外婆在飯廳裡一起聊天、一起吃飯。
記得，每年國小的暑假，外公和外婆都會坐火車來南部找我們玩，看看自己的女兒過得好不好，順便看看可愛兩個小外孫。當時家裡只有三個房間，然後每次外婆都會跟我擠在一張床，外公就會跟弟弟擠另外一張床。外婆每次睡醒來，都會用台語跟老媽打小報告說，妳女兒都搶我棉被呢，還踢我的肚子，這孩子厚，很皮呢。雖然阿嬤這樣唸我，但看到弟弟和我在吵架拉扯我的頭髮時，阿嬤都會跑來護著我用台語說：「不要欺負妳阿姐啦」。弟弟就會不爽跑去外公和老媽告狀，說我在裝可憐。每一次看到這幕我都會覺得很好笑。
而且外公外婆住在我們家時，爸媽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會對我們特別溫柔特別好，飯菜都會煮得特別好吃、又豐盛，也不會動不動就打罵我和弟弟。因為外公外婆如果看到我們被爸媽打罵到哭時，他們第一時間會護著我們，反而怪罪爸媽對我們太嚴厲了。
所以我和弟弟特別期待暑假的到來，感覺就像迎接救世主的降臨。當然他們離開，我們會超級難過，記得那時候，弟弟還會一路在小路上哭鬧著送外公外婆到火車站，不要他們回去大舅舅的家。因為他們離開後，這就意味著我和弟弟又要回到被爸媽打罵處罰、皮肉要繃緊的可怕地獄。
有一年的暑假，剛好那天是我的生日，本來就不太愛亂花錢買蛋糕幫孩子們慶生的老媽，就趁著外公外婆都在這裡住的時候，當天下班就提了一個超大蛋糕回家，給我驚喜。當然那個驚喜是有條件交換的，因為我上學期的成績進步很多，又領很一些獎狀回來，所以老媽心情好買了蛋糕。
記得那天一家人、外公外婆在客廳吃過晚飯，爸爸去冰箱拿蛋糕，關掉電燈，插上我的歲數的蠟燭，全家靠著搖搖晃動的燭光圍著那個蛋糕，幫我唱生日快樂歌。然後我開心地許了三個願之後吹蠟燭。
但我永遠忘不了，大家望著我的那快樂幸福的表情，那個溫暖的昏黃色氛圍，每次偶然想起這段回憶時，內心抽動到無法克制淚腺，哽咽起來……
即便人事已非，外公外婆已在另一個世界，但每當過年、中秋、聖誕節那種全家人聚在溫暖的客廳吃火鍋看電視時，當下所散發出的那種氛圍，有超級強烈的既視感時，就會讓我想起國小生日那天晚上的溫暖回憶，而全身起雞皮疙瘩。
其實，從升高中後，我就不太喜歡坐在飯廳裡和爸媽一起吃飯，因為那會讓我食不下咽，就算得和爸媽一起吃，我也總是會拿著書邊吃邊看，就覺得和他們一起安安靜靜地吃飯怪彆扭的，也許是曾經想和他們吐苦水，卻換來被爸媽潑得一身的冷水後，就變得喜歡隱藏自己的心事，就不會換來更多的傷害。
但現在的我，有時候看著逐漸老去的他們在客廳看電視看到一半睡著時，心情就格外矛盾，希望他們可以永遠身體健康，可以翹腳看電視、悠哉地滑著手機、和我鬥鬥嘴。畢竟吵吵鬧鬧過後，一睡醒來大家又是一家人。
就好像外公和外婆，雖然生前他們兩人總是愛吵架，連出去玩都在外孫面前吵架，每次外婆都是吵輸的一方，然後就會找媽媽哭訴。但外婆剛過世不久時，還記得去探望外公時，他不斷地拿著和外婆年輕時一起合照的相片給我看，還一直講著年輕時的故事時，就好心疼。
雖然大舅舅那時跟我說，外公有點失智啦，可能把你當她的女兒了。但我還是不忍心，安靜地聽著外公拿一堆照片講故事給我聽，後來不久，外公身體每況愈下，也就跟著外婆走了。
這次鬼月，能夢到他們時，我馬上告訴老媽，老媽說，妳外公外婆有跟妳說什麼嗎？我說沒有，我們全家就很開心地和他們一起吃飯。可惜時間不能倒回了，但文字、照片和腦中的回憶能讓我們定格在那一剎那的美好。
因為「剎那即永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