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篇1-2 愛德華
「整天問我有沒有吃藥、有沒有去心理諮商!
我是殺手欸。殺手也要去心理諮商嗎?!」
剛才我有一度希望順便殺死我自己。
但終究沒勇氣事先把我的安全氣囊拆掉。
最近,找不太到什麼快樂的感覺。
天知道威里斯為什麼要死?
剛開始工作時,
我總不斷說服自己,
找到目標非得死的理由。
「不殺他,會再有下個婦女受害」、
「殺了他,千萬孩童倖免於難。」
等等。
然而,最近我看清他們得死的關鍵,
不是「是非正義」、「倫理道德」。
就只是純粹他們礙到了「某些人」,
剛好又有些該死的罪狀。
我嘆了一口氣,掏出萬寶路。
幸好黑色北面外套加上Gore-tex材質夠防水,
放在內襯口袋的菸沒濕掉。
我輕敲菸盒三下,
點起一根菸,
插進土中。
簡單地悼念威里斯:
「你別怨我,跟你一樣,身不由己的。」
再為自己點起一根菸,
坐臥在草地上抽著。
橋下很安靜,
只聽到一點車子來往的聲音,
還有零星鳥叫聲。
我覺得滿累的,這幾天,沒睡好。
執行任務前,
我特別睡不好。
會緊張,擔心不確定因素,擔心自己辦不到、
擔心…,手機響了。
是武雄哥的來電,唉。
『你瘋了是不是!』
電話那一頭傳來武雄哥的咆哮。
『我教你多少年了,
幾百種方法都寫在專業手冊上了,
就算每種方法不重複,夠你殺到退休了!
哪個神經病會像你這種幹法!?』
「車禍意外事故,不是容易處理嗎?」
我故作輕鬆,傻笑。
換作平常,我會說抱歉,下次注意。
但現在,真的累了,沒那種力氣。
『你講什麼屁話。
剛才攝手第一時間告訴我,有台神經病Urus,
他媽的莫名奇妙撞斷護欄,直接往河裡猛衝,
不說還以為是拍電影,幹。
然
後,
他也非常不同意這種作法。』
武雄哥還在情緒上,其實我是知道的。
他就關心我嘛,怕我這樣一幹,
目標減一,優良員工也減一。
我換個態度、換個說法。
「沒事,我有做好事前準備的,
現在正舒舒服服地坐著抽菸呢。」
『我才不管你現在是不是舒舒服服,
你報告上面怎麼說的?
你要將威里斯的葉黃素膠囊替換成安眠藥、
鎮定劑、止痛劑、抗焦慮藥混合放入。』
他越說越大聲。
『原本攝手都已經就位了,照你的事先報告,
你會在他昏厥後,路肩停車、
呼叫救護車。那叫正常的意外事故!
結果!攝手突然看到車子失去控制,
直接飛奔而下!』
「阿,我就後來想說,怕用藥的方式沒死透…」
說著我也有點心虛。
武雄哥打斷我,帶著生氣又擔心的語氣說:
『你上次也是用這種不要命的方式在弄。
克羅埃西亞那次,你給我從杜布洛尼克的纜車上,
拉著目標往下跳!』
我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說到這個我確實滿驕傲的,
而且那裏真的很美。
在飛越而下的瞬間,
我甚至少有的感受到活著。
一段沈默後,張武雄突然轉換話題。
『…你最近有沒有去心理諮商?』
他語重心長的問。
哇!這沒有轉太硬嗎?
「有阿,就是談談我的童年,也練習什麼放鬆呼吸法之類的,
對,吸氣吐氣,覺得滿有用的。」我憑印象亂回。
『建佑。你別騙我,你到底有沒有去。』
他嚴肅地說。
我更不爽了。
也不明白我為什麼這樣,
越是親近的人,
我越想一手推開。
為什麼要管我呢?
我的狀況不是誰能幫忙的。
我知道他是這世界上少數能相信的人。
更知道他想關心我,我卻感到生氣。
對現在的處境、對他、
對我自己生氣。
「有,但這很重要嗎?
整天問我有沒有吃藥、
有沒有去心理諮商!
幹!
我是殺手欸。
殺手也要去心理諮商嗎?
正常嗎?!」
我氣到掛掉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