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武肇

楊焉

聞若

聞薰

林昕雪

武思

楊徽

于瑾

徐羽弦
金鳳宮內,宴席已然擺開,賓客絡繹不絕。作為公主即將出嫁的盛典,王公貴族自然雲集,場面熱鬧非凡。
然而,昕雪的臉色卻異常難看,一張臭臉徹底與喜慶的氛圍格格不入。
也對,她肯定很不爽,我完全理解。
「恭喜楊徽駙馬與公主殿下,百年好合!」一群王公貴族紛紛開口祝賀,語氣客套而熱絡。
「謝謝各位大人的美意!」聞薰微笑著率先回應,舉止優雅得體。
「真是天作之合,渾然天成的一對呢!」眾人紛紛鼓掌致意,場內氣氛熱烈而祥和。
然而,在座席間,我注意到一名目光如鷹的老者,他與周圍賓客的歡欣氣氛格格不入,並未流露出半點祝福的神情,反而冷冷地盯著我。
那道目光如鋒芒般銳利,讓我下意識地感到一絲壓迫感。
「楊大老,您來主持一下吧。」
隨著這句話落下,那名老者微微一笑,然而那抹笑意卻讓人感覺更像是一種隱藏鋒芒的威壓。
「賀喜楊駙馬與公主殿下,願你們百年好合。」他的聲音渾厚低沉,語氣雖然平穩,卻帶著一絲刻意壓制的情緒,「老夫詞窮,說不出什麼漂亮話,便只簡單送上祝福。」
話雖如此,他那雙深沉的眼睛卻從未從我身上挪開,彷彿在無聲地審視與警告。
──這個人,便是我的爺爺,楊焉。
果然,他對於我橫插一腳破壞他的計畫極為不滿,只是當下還未發作。
畢竟,世家大族早已對聞若的統治心生不滿,而聞薰作為「傀儡公主」,本該是他們舉兵起義、名正言順奪權的最佳旗幟。
可如今,我奪走了聞薰,等於將這場棋局徹底攪亂,讓他們原本縝密的佈局遭到重創。
──這場「婚宴」,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洶湧。
「武肇!老夫身體有些不適,隨老夫一起回去吧!」
「是!楊大老,請注意腳下。」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我的目光落在說話之人身上,卻在瞬間怔住。
站在楊焉身旁的,是一名白髮女子,她的氣質冷峻如霜,雙目冰寒無波,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劍,沒有絲毫多餘的情緒波動。
武肇……?
她的姓氏讓我瞬間產生聯想,加上那與武思極為相似的容貌……難道……?
眼前的女子顯然比武思更為成熟,身穿一襲潔白道袍,渾身透著一股沉穩的壓迫感。
她的臉龐與武思有幾分相似,但卻更為剛毅,幾乎不帶一絲柔和的稜角,那份冷漠與堅不可摧的氣質,甚至比武思還要更強烈幾分。
恐怕在座的武思也不敢置信,這名女子不僅姓武,還擁有一頭銀白長髮,五官與自己極為相似,怎麼想都不可能只是單純的巧合。
武思的神情帶著震驚與困惑,眉頭微微皺起,似乎還無法完全接受眼前的現實。
現在,這名與她相貌相似的女子出現在楊焉的身邊,而且看起來地位不低,這意味著──她的身世,恐怕遠比她自己想像的還要複雜。
這名女子,到底是誰?
武思的雙拳微微收緊,毫不猶豫地站起身來,悄然跟了出去。
然而,剛踏出大殿,還未靠近對方,一道冷冽而威嚴的聲音便響起:
「哪來的低賤侍衛,竟敢擅自跟蹤,未經主子允許便私自行動,當真是無禮至極!」
武肇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冷漠而強硬,像是一道無情的鋒刃,瞬間將空氣凍結。
武思腳步微頓,目光與武肇對上。
武肇的目光閃過一絲異樣的波動,雖然她的表情依舊冷峻如霜,但眼底那一瞬間的驚愕,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她也注意到了武思的存在,並且明顯對她的模樣感到震驚。
然而,武肇的身分顯然讓她無法多問,她只是微微一頓,隨即恢復冷漠,將所有疑問壓抑在內心深處,不發一語。
武思也察覺到了武肇的反應,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我趕緊上前一步,伸手拉住武思的手臂,壓低聲音道:
「現在不是時候。」
武思遲疑了一瞬,卻還是沒有掙脫,雖然眼神依舊帶著不甘,但最終還是沉默地站到了我身側。
然而,這個舉動卻正好給了楊焉機會,他冷哼一聲,語帶譏諷地開口:「楊駙馬,看來您對下人的管教似乎不是很嚴呢。」
他的語氣雖然溫和,但字字帶刺,明顯是故意找碴,語帶貶低,將武思刻意貶低為「下人」。
聞言,我眯起眼睛,心底一陣冷笑。
這老傢伙是存心想試探我,甚至是想敲打我嗎?
命運何其作弄,人與人之間的羈絆竟如此錯綜複雜。
武思與武肇,彼此間帶著未解的血緣謎團,而我,則站在與自己爺爺楊焉對立的陣營。
這場鬥爭,早晚會有水火交鋒的一日。
「年輕人,別得意得太早!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啊,哈哈哈!」楊大老大笑著,帶著武肇離去,背影沉穩而深邃,宛如佈局已定的老狐狸。
武思呆立原地,目光複雜地望著武肇離去的方向,嘴唇微微顫抖,低聲喃喃:「難道……我有親人……?」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吞沒,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動搖。
這個可能性,對她而言,或許比敵人更令人難以接受。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孤兒,自幼流落於盜賊團,直到遇見聞薰,才有了歸屬。如今,一個與自己有著相似面容、相同姓氏的女子突然出現,卻站在敵對的陣營,這無疑顛覆了她過去對自己的認知。
而更殘酷的是──這場對決,恐怕無法避免。
她的拳頭緊握,指節泛白,彷彿想抓住什麼,但最終仍是無力地垂下。
「唉呀!楊大老都走了!那公主殿下,恕我們先行告退!」隨後都沒用餐,一起隨楊大老而離開。
這一幕無疑讓聞若無比憤怒。她的臣子、她的貴族,幾乎所有人都更忠於楊大老,而非她這位名義上的女皇。她的權力被架空的程度,遠超她原本的想像。
聞薰站在一旁,感受到聞若內心的不甘與壓抑,忍不住輕聲喚道:「姐姐……」語氣裡滿是擔憂。
然而,聞若深吸一口氣,強行按下內心的怒意,隨即換上一張笑臉,舉起酒杯,語氣爽朗地道:「來!本女皇敬各位貴族們一杯!」
她的笑容從容,語氣依舊帶著華貴與威嚴,彷彿剛剛的一切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即便大多數人已選擇離席,但仍有少數貴族願意留下來,象徵性地祝福這場婚宴。
只是,那些舉杯的笑容裡,究竟有多少真心,恐怕連聞若自己都不願細想。
●
婚宴結束後,賓客散去,宮殿內終於恢復了短暫的寧靜。然而,這寧靜只維持了一瞬,下一秒,聞若便將壓抑許久的怒意徹底爆發。
「可惡!可惡!可惡!」她狠狠地摔下酒杯,咬牙切齒地吼道,「一個個都不把我這個女皇放在眼裡!」她的語氣裡滿是憤怒與不甘。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嫌她太吵,懶得理會她的歇斯底里,但今天,我卻無法再視而不見。
因為,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楊大老對我、對聞若的極大惡意──那雙銳利如鷹的眼眸中,充滿著對我們的輕蔑與威脅,彷彿恨不得我們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這場婚宴,表面上是王公貴族的慶祝,實則是一次權力的較量。而聞若……她輸了,輸得徹徹底底,而我也輸了!
然而,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際,聞薰的聲音輕柔地響起,打破了這場沉悶的沉默。
「昕雪姐姐……能陪人家聊聊天嗎?」她主動開口,語氣溫和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堅定。
我微微一愣,這讓我大吃一驚。
聞薰並不是那種會主動刺激他人的人,她與聞若不同,不可能故意這麼做。既然她這麼說,一定有她的理由。
昕雪先是猶豫了一下,然後淡淡地開口:「好吧……」
隨即,她推著聞薰的輪椅,朝著偏廳走去。
而我──基於強烈的好奇心,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不只我,連于瑾和羽弦也滿臉疑惑,最終還是忍不住湊了過來,結果就演變成了一個詭異又搞笑的名場面:兩人在室內聊天,三個人在室外鬼鬼祟祟地偷聽。
我們屏住呼吸,聽見聞薰率先開口,語氣溫柔卻毫不避諱地說道:
「請昕雪姐姐不必擔心!人家跟楊徽哥哥的婚姻只是有名無實而已。」
她開門見山,語氣平靜,彷彿只是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然而,這番話卻猶如驚雷,炸得我們三個偷聽的人瞬間瞪大了眼睛。
若是換作任何一個當事人聽見這句話,恐怕都會大吃一驚。
昕雪愣了一下,目光審視地看著聞薰,語氣依舊冷淡:「為什麼要對我說?」
聞薰微微一笑,眼神依舊溫柔:「因為我知道,因為我的關係,昕雪姐姐很不開心。」她語氣誠懇,帶著一絲愧疚,「是我這個不速之客闖入了你們的世界,真的很抱歉。」
昕雪的眉頭微微皺起,目光略帶複雜:「妳是在憐憫我嗎?聞薰。」
聞薰輕輕搖頭,目光深邃而平靜:「不……螢燭之光豈能與日月爭輝?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總有一天,也許不會太過長久,我將離開這個世界。」
她的語氣雖然平靜,但卻帶著一種令人心痛的現實感,讓人無法忽視她話語中的重量。
她輕輕抬起頭,目光真摯地看著昕雪:
「所以,為了楊徽哥哥也好,為了昕雪姐姐也好,我理當始終是外人就好了。我待楊徽哥哥如兄長,楊徽哥哥待我如妹妹,這樣的關係就夠了。」
她的聲音溫和,卻堅定。
她並非不知世俗的紛擾與爭端,她明白自己的存在帶來了怎樣的影響,也明白自己的選擇能夠帶來怎樣的結果。
聽到這裡,我的心猛地一顫,彷彿有什麼東西重重地敲擊著我的內心。
聞薰……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
她並非不懂愛情,但她選擇了克制與退讓。她並非不渴望幸福,但她選擇了成全與祝福。
她知道自己的人生或許無法如常人般長久,所以她選擇了將自己定位在最不會影響別人的地方,以自己的方式,靜靜地守護著我們。
這一刻,我才真正意識到──聞薰不僅僅是個溫柔的少女,她也是個擁有極大智慧與胸襟的人。
室內一片沉默。
我們三個人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場對話的份量,遠比我們想像中還要沉重。
聞薰的話音剛落,昕雪突然暴怒,猛地站起身,雙手重重拍在桌上,怒視著她。
「妳是笨蛋嗎?聞薰!」她語氣鋒利,彷彿要狠狠刺破聞薰的那份天真,「自己的幸福當然要自己掌控!誰會主動退讓自己的幸福啊?!妳到底在想什麼!」
聞薰睜大雙眼,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責罵感到震驚,她從未見過如此直接的昕雪,語氣甚至帶著幾分惱火。
「可是……」她下意識想要解釋,但聲音卻變得遲疑。
「沒有什麼可是的!」昕雪毫不留情地打斷,語氣堅定而強勢,「我才不管妳的生命是長是短,生命的價值就在於當下,考慮未來這麼多有什麼意義?該爭取的時候就要去爭取,該握緊的幸福就要牢牢抓住,這就是我的原則!」
聞薰怔怔地看著她,雙唇微微顫抖,內心受到極大的衝擊。
「昕雪姐姐……」她輕聲喚道,眼神裡帶著些許感動與不安。
「不准叫姐姐!」昕雪猛地叉腰,語氣更是霸道無比,「要叫我夫人!我是正宮,是妳的上位者!」
聞薰一愣,隨即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輕輕點頭:「……謝謝夫人。」
此刻,她的心裡,似乎有什麼被徹底點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