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的下半葉,是我在「組莊」、尋找一起組織學生會內閣成員的時間。那時我還是懵懂少年,抱著一個不知由來的志願——在歷史上留一根腳毛,透過參與學生會來介入社會事務,投入社運改造社會的行列。
那時我們知道抗爭的「大時代」即將來臨,爭取普選的路程將去到歷史的轉捩點,每個希望上莊的人,都會在「佔中」中佔據一個席位。還記得當時參與上屆學生會舉辦的迎新招莊日,場內只有七、八個人,距十一人的成莊門檻離得有點遠。我是比較慢熱內斂的人,初時也沒有積極主動地「招兵買馬」,即使在當屆學生會幹事的引導下,來「傾莊」的人一直都比較被動,大家沒有非常一致的方向。
儘管我希望投入社會運動,但對於社運,我還是個初哥,除了七一、六四以及往其他大型的遊行集會外,我沒有參與社會運動的經驗。記得「招莊」比較冷清的狀況,我還一度猶豫當時是否適合的上莊時機,還是應該專心學業,先鞏固成績。最後還是以組莊為目標,希望能夠趁此時勢,獻身於社會。
離截止報名尚有數日,仍只有六、七個人願意組莊。在此之前,我們在宿舍中已經逐家逐戶拍門,希望用誠意打動一些學生,願意在這個風高浪急的時勢中,為理想付出,奈何成效非常有限。在最後遞交報名表格的那天,我們已知道「成莊」無望,我面臨最重要的抉擇——選擇參與「代表會」選舉,還是放棄參與學生會事務,回到「正常」的校園生活。「代表會」是「幹事會」的監察機關,主席一職可以通過選舉產生。在「缺莊」的情況下,主席會自動成為學生會的署理會長,能夠參與學生會的對外事務。換言之,即使「缺莊」,主席仍能以署理會長的身份,代表嶺大學生會投身學運。
思前想後,在最後一刻,我選擇了參與選代表會主席選舉。那時我掙扎得很,我深深明白,沒有其他「莊員」,這條在社運的路將會是相當寂寞。當你深陷迷茫之際,沒有人在夜間願意與你在校園走走,聽聽你心中那些與前途、金錢、就業、愛情毫不相關的苦楚,開解並與你結伴前行。但這也許就是我這幾年來,那個帶點固執又倔強性格的雛型——年少氣盛,理想牽頭,想做就做,得失沒計那麼多,自己消化一切苦和酸。
如果當刻有一念之差,我想我的人生,將會截然不同,也許我還仍是個電競從業員,每天在網路電視上通勤,過著與一般工薪階級無異的生活,政治只是茶餘飯後、閒時參與的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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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莊」後,旋即被學運的強大引力捲進,為了推進佔中日程而每日忙得焦頭爛額,參與當時關於政改方案的公投行動、「留守遮打道」等公民抗命行動,學運幾乎佔據了人生的全部。我們都抱有希望,我們都渴望突破,那種熾熱又燦爛的熱情在雨傘運動爆發後更是衝上雲宵,讓人願意毫無條件、毫無保留地委身於整場運動當中,為自己能夠見證這個城市的歷史時刻而驕傲。
這些都已載入史冊,儘管結果和未來讓人失望,但那時的震撼,是多麼的令人難以忘懷。
透過這些經歷,我的命運與城市的命運緊緊扣連交錯,我在此地扎根、向香港記認著「家」的情懷,情感愈發強烈。我由一個漂泊的人、離家的人,變成了有鄉可歸的遊子。這個家,是抽象的、情感的,讓你在苦惱時於腦海中安慰你的不安,讓你在迷失於利益金權中找到恆久而真確的價值,是風暴海浪中的定海神針。
這種「家」的力量,與舒適安逸、讓人靜心的相比,是截然不同,卻又和諧的相互依賴同存,構成了人完整的精神面貌。而我,還是在學習讓這種生根的過程,煥發成使我更決志地爭取民主與公義的力量,面對困阻都依然挺起胸膛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