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我們認為有五千年歷史的中華文化,如果說,這只是人為建構出來的民族想像呢?
先就近代國家概念來說,作為一個主權國家的中國,是在19世紀末才被梁啟超「發明」的,在建國的過程中透過創造共同歷史以塑造整體,就出現了始自黃帝(甚至不知道有無此人)的線性發展單向中國歷史,然而在建構此單向性時,其實也就遺棄了此外的一切。
如果又說,中國(China)其實是生於翻譯呢?
China 跟 Chinese 是西方先開始使用,使用 Chinese 稱該地的人民,基此順勢地被 Chinese 的政府採用來定義自己的國家、文化、語言以及人民,而這是因為要在國際關係中建立對等地位,創造西方式的民族國家所致。這也在書中引用施愛東著作的一段葡萄牙武裝商人伯來拉(galeote Pereira)在明代監獄的際遇中對話趣聞中反映出這件事:伯來拉問中國人為什麼中國是China ?卻得到沒有這個名字的回應,於是他又問那你們的國家叫什麼名字?如果別人問你們是哪國人要怎麼回答?中國人給出的答案是,儘管現在歸一個統治但古代有很多國王,各國仍有其最初之名,此些國即現在的省,整個國家現在叫做大明,人民就是大明人。
非歷史的歷史主義
在書上也提到:「『中國』的實體化表現在一種非歷史的歷史主義中:也就是利用歷史來支持歷史真實性尚存疑問的時間、空間主張,把在最後一個朝代才成為帝國版圖一部份的領土空間—而且那個時代的主權概念跟民族國家的主權概念也不一樣—推溯回遙遠的過去。我們今日所認識的『China』,是一個具連貫性、集權化的官僚專制體制,但這其實是先經過元朝(蒙古人)的整併,到了明朝(一三六八年至一六四四年)與清朝(一六四四年至一九一一年)才設計出來的。這些王朝加起來延續了六世紀之久(大致與西亞的奧斯曼帝國相仿),與此前一千五百年帝制期間相繼出現的二十多個分裂政體(其中有些國祚與明、清相當,如漢朝和唐朝)大相徑庭。直到蒙古人的元朝(一二七五年至一三六八)以前,這個地區一直見證著統一王朝與『多國、多中心體系』之間持續不斷的政治動盪。但在最後這六世紀間,穩固的官僚君主政體建立起相對穩定的統一局面,後人卻反而把這種印象投射到該地區的整部歷史上。」,這就表述了「中國」這個國家的建構歷程,蓋因中國目前控制的領土近半是清朝在18世紀併入的,包括圖博、新疆、蒙古、滿洲、台灣(不過台灣應僅能稱於特定意義上受到中國的控制,尤其在1895年清朝也將台灣領土割據給日本)及地方族群於西南占有之領土,且這些地域於19世紀末納入體系前都是「朝貢」區而已。
「現代國家在政治與文化上把自己詮釋成民族意志的展現。另一個同樣很重要、而且可能更重要的特徵是,現代國家宣稱代表的民族,其存在主要也是由國家賦予的,國家尤其著力強行塑造單一民族文化,藉此將無可避免的族群分歧結合起來。」現代民族國家的形成中,是由國家供給給民族養分,民族也成為支撐國家的意志核心,然而民族主義所造成的後果-或說代價,引用書中一段我想是適切的說明:「複雜的歷史消融在所謂的『中華五千年歷史』裡,而這五千年歷史不僅可為收復失土的主張提供基礎,一旦被支配民族出現分離主義跡象時,也能拿來充當展開帝國式鎮壓的依據。...對於在二十世紀早期構想出以『中國/China』為國名的人來說,『中國/China』代表一個與過去的革命性斷裂,而如今的『中國/China』,已經在維繫它存在的神話底下成為囚徒。非歷史的歷史主義是所有民族主義的特色。」
民族主義與殖民主義
那民族主義與殖民主義的關係呢?民族建構與殖民主義的不同在於前者是將既有事物進行重整,後者是以新代舊;但兩者都是會於組織與文化上,進行強制統一凌亂的共性(commonalities)時,使用暴力,這在面臨族群差異時會更加清楚地顯現出該相似性。此外,為了建構出一個統一性,就會造成文化滅絕(cultural genocide)的現象,對象包括了宗教、文化載體的語言以及習俗。然而這其中也有個弔詭的現象,反殖民的運動卻同時也是殖民的運動,在對抗殖民者的同時,內部的凝聚也就造成了對差異的消彌,然而這也就相同於殖民者對於被殖民者所做的,惟此意志凝聚卻又是反抗所不可或缺的,因此,即便達成了反殖民目標,其間之差異仍可能會出現而產生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