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格精選

釀特務|2018 雄影|東京短片節精選|深入生活細節的日本多元面貌

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2018 高雄電影節的東京短片,共展出七部短片,有《與老爸的神秘約會》、《報告男友!有蟑螂啊啊啊》、《小島美髮院》與《莎士比亞出任務》四部現代寫實劇,以及《狗狗的銀河冒險》、《電影男孩闖天涯》和《夜行火祭》三部動畫。這幾部短片,長則二十多分鐘,短則五分鐘,每個短片都各有著墨也各有特色,很難一言以蔽之,如此,反而更能彰顯日本人的生活實貌與文化的多元。
在動畫作品方面,非常推薦年輕導演谷耀介(Yosuke Tani)的《夜行火祭》(The Fire Celebration at Kurama),一部非常簡潔歡樂,卻又神秘繽紛的作品,全然反映出日本人獨特的文化風格與神人想像。
在京都鞍馬的由岐神社,每年的 10 月 22 日都會舉辦火祭,是京都三大奇節之一(另外兩個節日為今宮神社的「治病去災節」以及廣隆寺的「牛祭」)。在火祭當天,於寺廟周圍的街道上,會有高達三米的篝火與上百支火把。大家穿著傳統服飾,小朋友舉著小火把,大人扛著大火把,眾人群聚,沿街參拜,一路高喊「サイレヤー、サイリョウ」,相當歡樂熱鬧。這是場人們與神妖相遇,神人一同歡騰喧囂,打鼓吶喊、驅邪祈福的祭典。因為此時已經十月底,接近冬天,於是人們迎接火神的降臨,期許整個寒冬都能全境平安。
《夜行火祭》劇照:人神共襄盛舉:托著小男孩的胖大叔,其實是個神,後方的綠頭怪,應該也是個神/高雄電影節提供
火祭是馬鞍非常在地的文化表現,呈現的不只是京都的歷史與當地的生活(相傳是在 940 年前,朱雀天皇下令火祭,驅除穢氣,希冀以此減少京都頻傳的戰亂與災害),更重要的是,還呈現日本獨特的神妖概念。
谷耀介的《夜行火祭》,除了樸質渲染的獨特畫技之外,最特殊也最讓人迷惑深愛之處,就是將日本文化中,不受時空區隔的「神、人與妖怪」融洽又俏皮地安排在同一時空,神怪與眾人齊聚一堂,參與人的生活,也具體與人互動。如此的故事風格,讓人不禁想起宮崎駿的《神隱少女》。
不過不同於千尋誤闖神的世界,谷耀介的主角男孩,一直都與神同在,即使神的邏輯詭異,直將男孩往火堆裡送,彷彿只要再片刻的接近,就會有灼傷的危險,然而神與人之間卻有十足的默契與信任。於是,在這場儀式結束之時,小男孩歡樂滿足,與懷抱他的胖神一起微笑,終於讓厲鬼退卻,也放棄接近山腰下的馬鞍。
即使神人共處,神妖依舊神秘。他們不只樣貌怪異,行事邏輯同樣令人費解。這就是谷耀介的《夜行火祭》最有趣之處——將人與天地神靈共存的原始感受,溫馨逗趣又象徵性地展現,讓人不禁回味無窮,還嚮往親自參與。
《電影男孩闖天涯》劇照:戴著底片胖胖帽的Fill,有位紅色好朋友Moo/高雄電影節提供
年輕女導演秦俊子(Toshiko Hata)的《電影男孩闖天涯》(Fill and Moo),同樣也是一部讓人目不暇給的溫馨動畫,燦爛多彩不說,還是個讓人尋找電影彩蛋的有趣故事。因為電影男孩 Fill 的闖天關,就是意外闖入浩瀚詭譎的電影世界,親歷經典的驚奇與冒險。
《電影男孩》是個黏土動畫短片,現實部分以黑白呈現,進入想像夢境,就成了彩色電影。故事以黑白與彩色的對比,呈現現實的平庸枯槁,相對於幻境的繽紛絢麗。夢境的產生始於想像,再刻印於底片,剛好就是男孩 Fill 帽子的象徵。
故事始於森林深處的廢棄陰暗的老屋,雜草叢生,Fill 從麻布袋醒來之後,意外啟動一架廢置的底片機,又巧遇一位可愛的紅點朋友。於是兩人攜手跨入電影世界,搭上電影列車,一路觀看許多經典之作,像是卓別林的《摩登時代》、驚悚電影《鳥》、真愛不渝的《鐵達尼號》、或是歡樂舞蹈的《萬花春嬉》等等。許許多多電影代表作,肯定能讓熟悉電影的觀影者,不覺樂在「劇中劇」的彩蛋探索。
結束電影的冒險旅程之後,Fill 回到黑白現實,有點失落,他想再找回想像力創造的繽紛世界,他該如何編織夢想、創造夢境,也美化黑白現實中的乾澀衰頹呢?
電影是想像力的現實化,灰暗的人間世界,之所以還能歡樂有趣、充滿希望,就是因為無窮的想像力將世界變得無所不能。失去想像力、沒有故事也缺乏多彩電影的人生,肯定會陰沈低迷又渺無希望。想像力讓世界更美,這應該就是《電影男孩闖天關》最想呈現的主題吧。
《與老爸神秘的約會》劇照/高雄電影節提供
《與老爸神秘的約會》(Pay Phone)是松本動(Yurugu Matsumoto)的作品,是一部可愛的神秘愛情片。但其實有點可惜,Pay Phone 的中文片名翻譯,爆了整部電影最核心也最有趣的故事之哏。如果我們一開始不知道男主角就是爸爸,對於這部電影的感動肯定會更加顛覆,也會在電影結束前的前一刻,為這個俏皮的可愛小故事不禁莞爾,因為「女兒果真是老爸的前世情人」。
故事始於女主角 Saki 與女同事的午餐約會,討論著 Saki 與男友的約會。同事問 Saki,你男朋友有沒有向你求婚啊?Saki 不解。同事回答,因為女人到了三十歲之後,能夠成功結婚的比例,會迅速降低,馬上成為滯銷,假設你都已經超過三十,怎能蹉跎呢?
接著,Saki 接到一通神秘的公共電話(中文片名取為「神秘的公共電話」肯定更好,如此才能呈現故事的神秘感,也能避免誤破好哏),沒頭沒尾地約了 Saki 晚上到小車站見面。此時我們可能會有疑惑:這是 Saki 的男朋友,還是除了男朋友之外,還另有其他男人、其他機會呢?
晚餐時間到了,Saki 急急忙忙來到小車站,卻不見約會的人影,只聞電話再度響起,任性地改約小酒館。Saki 即使不耐煩,還是趕緊前往酒館。
總算,Saki 見到大叔了。Saki 與大叔有著奇怪的親密與默契。假設我們一開始都不知道這是老爸,那麼在觀眾心裡頭的內心戲,肯定源源不絕——這是誰家的老公嗎?該不會是小三吧?還是舊情人?難道真的是男朋友嗎?也太霸道了吧這個男朋友⋯⋯等等。
Saki 在大叔面前,非常狼狽,大叔也沒有太多的溫柔與包容,也不等 Saki 喝完一杯酒,就馬上付了晚餐費用,急著走人。兩人在大馬路上,一前一後,安靜地走著。大叔總是愛理不理的冷酷,而 Saki 則像是個忍氣吞聲的小女人,偷偷揪著大叔的衣角,默默享受大叔沒有言語的溫柔與關愛。
這個段落有許多細膩的心理戲,鋪陳兩人之間沒有明說,卻相互明瞭的秘密之愛,相當溫馨可愛。假設我們一直都不知道這是父女之愛,一直忍不住揣測這是一場秘密的偷情,最後的衝擊與驚喜,肯定更強大。
最後,觀眾總算知道大叔是誰,也知道大叔為何來找 Saki。所有的解答,都藏在車站裡的一格小小置物櫃。
《狗狗的銀河冒險》劇照/高雄電影節提供
這一系列的東京短片,幾乎都是溫暖幸福的可愛故事(除了《報告男友!有蟑螂啊啊啊》相較是個荒謬搞笑的故事之外),刻畫日本人的日常,深入日本人的生活,也見識到他們與世界各地迥然不同的文化面貌——回到樸實小島的熱心理髮師(《小島美容院》)、求助男友前來殺蟑螂的愚蠢女友、或是喜好迎接外國朋友的友善日本青年(《莎士比亞出任務》)。無論是介紹日本在地的文化,描述與外國人接觸的文化交流,或是刻畫科幻未來的機器人登月(《狗狗的銀河冒險》),都是值得一窺的日本風景。

2018 高雄電影節|國際觀摩|成長之詩:釜山短片節特映單元
10.28(日)20:10@高雄市電影館 三樓放映廳
10.31(三)19:00@高雄市電影館 三樓放映廳
《夜行火祭》(The Fire Celebration at Kurama)
谷耀介|日本|2017|DCP|Color|5min
《電影男孩闖天涯》(FILL and Moo)
秦俊子|日本|2017|DCP|Color、B&W|8min
《與老爸的神秘約會》(Pay Phone)
松本動|日本|2018|DCP|Color|16min
《報告男友!有蟑螂啊啊啊》(Cockroach)
金賢奎|日本|2018|DCP|Color|5min
《小島美髮院》(Small Island Beauty Salon)
山里孫存|日本|2018|DCP|Color|25min
《莎士比亞出任務》(Shakespeare in Tokyo)
珍妮芙克萊史密斯|日本|2018|DCP|Color|21min
《狗狗的銀河冒險》(Farewell Galaxy)
村上浩|日本|2017|DCP|Color|21min

【釀電影】2018年 10月號(訂閱方案請看這裡
【釀專題】《電影的逢魔時刻》
客座主編的話 by 吳曉樂
(文章陸續上線!)
《百萬精先生》:我只想當個正常人 by 宋尚緯
《謎樣的雙眼》by 柯貞年
《喜劇之王》:那包芥茉害慘我 by 陳和榆
《現代啟示錄》by 簡士耕
《黑太陽731》系列電影 by 張慧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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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原諒一切:關於《無知時刻》by 盛浩偉
我們知道影癡如你,要的不只是「N 分鐘看完一部電影」。《釀電影》有最精心慢釀的深度電影專題,一解你挑剔的味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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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成長的過程中必然承襲了許多行為是複製他人所展現給我們看的樣貌,所以我們時常會成為我們最討厭的那種人。但問題並不在於我們所受到的痛苦,而在於我們想要成為哪一種人,以及我們希望這個世界是什麼模樣。
起初我只是好奇,最後收到的稿件卻令我欲淚,這些作者都交出了他們內心的恐懼與震懾,衰微或敏弱。透過閱讀這些文字,我彷彿進入了另一個維度,同了此心,同了其理,於是當初作者們被影像所鑿穿的部分,也透過文字的轉譯,在我內心穿了一個孔。
VR 經驗非常新,非常刺激,也非常讓人期待。看電影畢竟是社交活動,進戲院看電影仍是個偉大的儀式。如果有個 VR 電影院,讓幾十個觀眾在裡面戴著頭顯搖頭晃腦,景像一定很壯觀,很不一樣。至少戴著頭顯的你,是不可能一面看片一面喝可樂,吃爆米花的。
過去這一個月,釀電影交出了我心目中這一年半以來、可以排進前三名紮實的專題:和 2018 女性影展合作的一系列文章,聚焦創作者的意識和生命課題,談美學也談社會樣貌,相信對不論對寫作者、或觀看者而言,都打開了看片之外另一個維度的思考。
即使有人可能會想問:如果 Jackson 不是個酒鬼,沒有酗酒吸毒的問題,兩人的愛情是否可以更長久更完滿?但這其實是個無效的提問。因為如果Jackson不是個酒鬼,兩人肯定也沒機會相遇,當然也就沒有之後的浪漫發展。禍福相依,有一好沒兩好,這就是這個世界的運行方式──美好由缺陷開始;缺陷也造就美好。
今年初夏,我在參與女影台灣競賽獎初審的時候,一再被撼動。其中一類的原因,是驚訝於學生作品的「成熟」,這成熟可能來自技法,來自敘事的操控和演員調校,也可能來自對創作/記錄的思考,和甚至意義的辯證。接著夏天過去,影展將近了,我也冒出和這些作者們聊聊的想法,尤其想讓她們彼此交匯,說說對各自作品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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