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放學,出奇地平靜,喬一澐還親自送自己至餐館,見進了餐館後,不忘約定晚上十點半再見,這才離去,可方若彤隱約感受,縱使那晚喬一澐出面了,慕容楹仍是不會那麼輕易地放過她,唯有真與喬一澐劃清界線了,她的生活,才得以再次回到安寧──
她知道的,眼下局面對她來說十分不利──
她得盡早親手結束這件事。
方若彤邊若有所思地擦拭著桌子,卻不知此景,映於正在櫃台內清點鈔票準備開業的陳欣雨眼中,眉宇間的波折,更深幾分。
另一頭,喬一澐一如既往地騎著川崎,抵至聳立鬧區中,頗為可觀的一處高樓下,他先將車子停進一旁的停車場,隨之頂著悶悶不樂的情緒,一路靜默地抵至三樓後,一開門即見櫃檯的服務員抬眸望來,見是喬一澐,僅是緩然頷首以示回應,喬一澐亦然。
而後,他走進位處左側的物品放置區,掏出口袋中的鑰匙,只見上頭綁有「145」貼紙的吊飾,他打開相對應的櫃子,從中拿出套白色道服,即轉身往反方向的更衣室換上。
出來時,他則見駱擎天已於位處櫃台旁的教室內,指導著諸位貌似是高中生的選手──估計是校隊,準備參與崠城一年一度,由ITF(國際跆拳道聯盟)舉辦的跆拳大賽,他一聲不吭,先至一旁較無人的軟墊上,開始做全身熱身運動,而後即走近一旁的沙袋,做踢腿練習,順勢將這一整天欲悶不得抒發的情緒,往其上發洩,以至於後頭有人的走近,甚至拍了下他的背,他下意識地轉身,旋是一記後踢──
這才發現身後人──也就是駱擎天,著一身黑色道服,腰上帶子則有著金黃色刺繡,刺著其名即五條橫槓──代表五段,他立於身後,精準地攫住喬一澐後踢的右腿,一瞬不移地凝視自己,喬一澐這才有些回過神來,愣了會,則聞駱擎天先是一句:
「怎麼了喬?」他有些蹙眉,不解為何今日的他看起有些惱怒,「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此語一落,喬一澐率先放腿,駱擎天同時鬆開,卻不料此時,喬一澐猛地抬腿一蹬,使出一記前踢,駱擎天瞬時轉為「備戰」狀態,先是往後退了一步,以一記中突拳突襲眼前人,喬一澐一時閃避不及,惡狠狠地承了這招,可還算可接受範圍內,兩人即開始你來我往地相互出招比試,打的一旁的學員們紛紛不住投來視線觀戰──
想當然爾,任誰都想看看兩名黑帶高手相互比試的精采對手戲──
縱使喬一澐略低於駱擎天,僅是黑帶二段。
兩人比試不知過了多久,駱擎天礙於是道館主教練,發覺兩人實是過於矚目,旋向喬一澐抬手示意暫停,喬一澐則是喘著氣地緩然頷首,便見駱擎天穩然回身,向著身後眾學員們大聲喊話:
「你們都給我專心練習!」此語一落,這才再次回身,凝著正喘著氣的喬一澐,深知於方才過招中,他明晰感至其心情的不快,可是是因著什麼不快,他就無從得知了,僅能開口試探性地一句:
「你是發生什麼事了?」一個人的心情、表情,縱使如喬一澐這般淡漠之人,再怎麼隱藏,出拳及抬腿中的力道和狠勁,他終是察覺其不同以往的不對勁。
難道,是學校或是家裡發生了些什麼事?
聽畢駱擎天的提問,喬一澐僅是立於原地垂眸靜默片刻,就在駱擎天以為他並不想回答此問題,打算回身去輔導一旁的學員時,他卻聞他緩然啟唇,沉穩一句:
「……我,好像有了,」他驀然抬眸,一剎四目相接,眸底耀著的堅韌,驚地駱擎天有些詫異──他倒還是頭一回見他露出如此表情,「想要的東西。」 此語一落,駱擎天先是默不作聲,仍是一瞬不移地凝著身前少年,那極度神似的眉眼,似是看見當年那樣義無反顧,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自己,底心的某處已然觸動,卻同時伴隨著隱隱的不安,蠢蠢欲動著。
於他未應之際,喬一澐恰巧瞥見身側牆上鐘面,這才得知現下是晚上七點半,於是又回復「備戰」姿勢,示意眼前人出招,同時沉穩道:
「……再來一次!」駱擎天見狀,倒有些失笑,卻仍是順著他的意,兩人復是投入一場又一場你來我往地相互交手。
……
方若彤下班時,並未準時十點半,因著今晚又有一組客人包下全場,方若彤今日本是無打工的,只是前幾天下班時恰巧聽見陳欣雨洽談此事,方若彤則主動開口說會過來幫忙,陳欣雨倒是鬆了口氣。
因而如此,她倆多忙了好一會兒才徹底收店,時間已悄然來至晚間十點五十四分,方若彤則下意識地想著,這倒有些遲了與喬一澐的約,於是趕忙整理好書包,即要向陳欣雨道別。
陳欣雨則於此時驀然叫喚住了她:
「若彤,」一語落下的同時,方若彤走近櫃台處,凝著正立於櫃台內清點今日營業額的陳欣雨,洗耳恭聽其接下來的話語,「你最近,還有沒有發生什麼事?」自上次她替她收拾完那夥人後,她也時不時地詢問她還有沒有人找她麻煩,想當然爾,依方若彤這般執拗的性子,自然一律說沒有,可若那夥人中,真有人不怕死地再次找她麻煩,這丫頭如此一聲不吭的,她可該怎麼放心?
可方才見又是那男孩送她進了餐館,再三確認後才離去,她倒鬆了口氣──至少是有人關心著保護她的,估計兩人間有著一定交情的,否則她絕對不會放任一名陌生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
這是她觀察她多年以來,所察覺出的內在行為模式。
估計這會這般焦急地走,可能也是等會兒要去見他。
「沒事的。」方若彤雖不免有些疑惑,為何陳欣雨會突然問起這事,可慕容楹的事既然喬一澐已經插手,可想而知其戰鬥力,這件事應可順利地被解決,自然是不必麻煩到她的──
縱使她深知陳欣雨的戰鬥力,或許足以與喬一澐匹敵。
「好,」聞言,陳欣雨一個頷首,隨之勾唇一笑 ,搔上方若彤一頭秀髮,一如關愛著親生弟妹般親暱,「那回去小心,有事隨時打電話給我。」同時不忘比了個打電話的姿勢,方若彤不住被其情緒渲染,同是勾唇一笑,落下句道別後,這才出了餐館。
不知為何地,似乎是知道不遠處正有個人的等待,方若彤倒覺這一如既往般周身的灰黑,不再那樣嗜人,可她卻深不知,即是這樣片刻的鬆懈,致使自己落入另一場更可怕的地獄裡──
就在方若彤正要緩步越過一處巷弄口,抵至大十字路口前,事實上,越過此路口再過一個街區,即是超商所在之處,估計喬一澐便是在那兒等候著她,況且她這才想起,方才放學後,她忘了向他提起中午吃飯之事,這會她得同他好好說一說。
而於方若彤默然思索之際,她卻突如其來地被人由後頭摀住口鼻,連一個呼喊聲也沒來的及發出,即直往一旁的暗巷拖去,她奮力抓著摀住口鼻的那隻手,試圖拽開,卻仍不敵身後人的怪力,不過片刻後即被拖入巷內,同時重摔於牆後致使倒地。
方若彤則於吃痛之際,倏地抬眸一瞧──
果然──是慕容楹!
她一瞬不移地凝著身前,包括慕容楹在內的三名少女,一剎間滯住了呼吸。
她還以為喬一澐的緊緊跟隨,至少可以抵掉好些天的「攻擊」,可沒想到,衝突還是這麼快的到來了。
她最不希望的局面,終歸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