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近二十八年也沒有拍過拖的我,對於這個問題,未有詳細思考探索的機會,也沒有很確切的答案;但我想,在如斯的亂世,就算是情場經驗豐富的人,當另一半(將要)身陷囹圄,也不一定能就雙方的關係給出一份不會使眾人後悔的答卷。
「港版2.28」世紀大審判經歷了數天的馬拉松式庭審,只有少數人獲得了所謂的保釋機會,卻又因為律政司的火速上訴決定而又被殘忍奪去,保釋上訴的覆核預計會在未來數天處理。這四十多位不應被冠上「政治犯」名銜的人,只能被無了期的被無理拘禁。
審判的流程和結果,故然教香港人黯然神傷、悲憤莫名,但承受著最大壓力的一群,始終是眾被告的家屬們。這數天,看著部份被告的妻子、女友等,強忍著(也許仍未有時間好好疏理的)各種情緒,持續接受傳媒的訪問,協助轉告當事人欲向廣大市民表達的訊息,及趕緊張羅到收押所探訪的各種細節,亦令人印象深刻且情緒複雜。
在一月六日大搜捕後至正式被落案控告的短短兩個月時間,先後傳來梁國雄、岑敖暉的婚訊,縱然曾讓不少人感到驚訝,但回頭深入去想,倒是可以理解的決定。政治氣氛長期處於低氣壓的中國,也有一些為了取得名份探訪和照顧身陷囹圄的維權人士而結婚的案例,已辭世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的劉曉波的妻子劉霞便是一著名例子;7.09案被捕的律師們,他們本來藉藉無名、過著仍算安逸的生活的妻子,也為了丈夫的處境而奔波著,逐漸成了維權人士的一份子。
這裡無意牽上任何有關性別意識的討論,因為身陷囹圄者不論是男是女,他們的伴侶還得走過同樣的經歷,面臨同樣的決擇。而著實當事人選擇有更緊密的連結,持續互相扶持對方走過這艱難的歲月;還是「斬攬」不讓對方背上一些未必需要承擔的苦果,或對重過新生活有太多的牽掛,亦沒有絕對的對錯,很視乎個人對愛情(及所衍生的責任)的理解和看法。
自問自己因為長期的獨處,心態或多或少也變得有點不羈放縱,就算在歲月靜好的時代,尚且已沒有太大的信心可成為一個負責任的好男友好丈夫;倘若自己真的要面臨審判和牢獄,也未必會太忍心對方要有著如斯的付出和犧牲。但在過去一段時間,讀著一些因各種政治案件而被判入獄者跟身邊的另一半的故事時,也會覺得他們堅持有所付出和取捨,去維繫、守護這一段充滿挑戰的關係,是很值得尊重和敬佩的一回事。
抗爭者之間一直以來的期盼,就是不要讓身陷囹圄的手足變成「condom」,物資捐贈、「寫信師」等也因此成為持之以恆的支援工作。無疑,在牢獄裡沒有人關注自己的物質和心靈需要、給予支持自己撐下去的力量,離開高牆時沒有人迎接,確是很叫人絕望的一件事;但倘若在出獄後,發現曾讓自己牽腸掛肚的人、曾給予自己卧薪嘗膽的動力的對方,已守不住他們的初心,放棄了好些價值觀,變了另一個人,如斯的衝擊,影響也可以很大。而極權的「諸九族」式牽連報復,也會是令雙方承受更多壓力和創傷的一個變數。
愛情的魔力和偉大,也許還是要走進這個大觀園裡玩過、體驗過,才能領略得到,自己也不會反對跨得過這一段路的伴侶們,雙方的關係可以變得更加堅實;但對著決定斬攬放下、斷絕來往的伴侶們,也不能就此說他們的關係因雙方不願意從某種方式負上責任而顯得不堪一擊。
看似是各打五十大板的結論,但如移民般,人際、親密關係的維繫,在這亂世之中,也是有大量需要思考且又沒有絕對答案的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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