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嵯娥地區有位叫做能說房的講經師,人如其名,相當能言善道,講經功力一流。但是愛喝酒,每每把民眾布施的錢拿去隔壁酒館喝酒花掉,甚至還賒帳。
有一天,酒館老闆娘家裡舉行法事請他來講經。旁邊的人聽了,紛紛跟能說房說:「那酒館老闆娘賣酒時不老實,會在酒裡摻水,你趁著講經說法時勸戒她吧。」能說房也發現酒中摻水,便決心開示這位酒館老闆娘。
法事結束後,老闆娘拿出一大桶酒請大家喝,能說房率先高舉酒杯喝了一口之後,老闆娘說:「哎呀,我從來不知道酒裡摻水是罪過啊!」旁邊的人聽了,盯著能說房,說道:「平常摻了點水的酒也不錯喝,今天沒摻水的酒一定更好喝吧。」只見能說房啊地輕嘆一聲,眾人以為那是太美味的嘆息,沒想到能說房卻說:「平常是酒摻了點水,這回怎麼變成是水摻了點酒?!」
老闆娘一聽得意地回答:「對啊對啊!你說酒摻水是罪過,所以我就改為水摻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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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在平安時代末期到鎌倉時代,約莫12世紀末到13世紀末,產出了許多「說話文學」,這裡的說話,指的是日本文學史上的一種文學領域,類似中國文學中的稗官野史,但說話文學裡有一大半故事跟佛教有關,目的是藉由佛教相關的故事,來教訓警惕世人,並宣揚佛法。
能說房的故事收錄在《沙石集》裡,一位名為無住的和尚所編撰的佛教說話集。無住的邏輯思考過人,敘事能力很強,所以他筆下的人物,個個生動活潑,讀著讀著常常叫人忘了這是一本弘法警世之書。但也因為無住太過聰明,經常讓人覺得好似在貶低故事中的人物。就像他先稱讚能說房很會講經,但又揭露他的換習慣,最後還被老闆娘擺了一道。
不過,事實上,無住是真的近乎高傲地在寫這本書,他在故事中直接使用「愚僧」二字,這可不是自謙,而是說別人笨。他說,有座寺院要求和尚們必須背誦《法華經》和《仁王經》,但不看經典只用耳朵記憶的愚蠢和尚很多,連法華經有八卷也不知道,經書拿反了也還能念經。
無住甚至在書的前言後記裡反覆強調,我就是要寫給愚蠢的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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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住晚年有一段時間待在名古屋,八事山興正寺也曾經是他修行的據點。
興正寺離名古屋大學只有兩個電車站,附近有個中型規模的超市和購物中心,還記得我第一次留學,剛抵達名古屋的第一天,學長姐們就急急忙忙帶我到這個購物中心買棉被。
興正寺跟其他有來頭的寺院比起來,其實很年輕,興建於江戶時代,距今不過300多年。但卻是高野山的本格別山,因為名古屋舊稱尾張,故被稱為「尾張高野」,也是尾張德川家的祈願所。
其實,雖然住在名古屋的時候,興正寺也算是稍稍遠一點的後花園,但回想起來,我只去過三次。依稀記得第一次是專程到訪,古木參天,雖說是大白天,因為天氣不好,覺得有點黑氣冷森森的感覺,當時的我還不太能體會寺院之幽靜,就調頭往購物中心去。
另一次是目的就在購物中心,但難得看到寺院有許多小攤商,很是熱鬧,便湊過去逛了一圈。才知道這天是「緣日」,也就是跟某位神佛有特殊關連的日子,有點像現在流行的小市集。但是來訪的幾乎全是年長者,賣的多是雜物骨董,當時的我還不太能體會古物傳承之深意,於是調頭又往購物中心去
第三次是元旦的新年參拜,先到一位日本友人家拜年,吃年菜,然後友人提議到興正寺參拜,還慎重換上新衣,這才感受到尾張高野在名古屋人心中的地位。御守是這時候入手的,上面繡金的「葵紋」,不正說明了興正寺的歷史與地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