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不會有單純的快樂,快樂總夾雜著煩惱和憂慮,人間也沒有永遠。~楊絳
- 圍城作者錢鍾書先生的夫人,作家/翻譯家楊絳在92歲時寫了“我們仨”,一本關於家的回憶錄。86歲的她送走了女兒,87歲又送走了丈夫。於是她寫下,我一個人,懷念我們仨。近年來,日本的玄冬小說興起,其中若竹千佐子獲得芥川賞的“我啊,走自己的路”則是她在丈夫過世後寫下的半自傳小說,並由導演沖田修一將其翻拍成電影。
- 電影裡的女主由蒼井優飾演年輕時的桃子,而由田中裕子飾演老年的桃子。妙不可言的是,桃子奶奶內在的本我,自我,超我是由三位演技派男演員來分飾三角。故事線簡明易暸,不想相親結婚的桃子到了東京遇見命定的真愛,辭去工作進入婚姻後為照顧丈夫及孩子們而當了一輩子的家庭主婦。本以為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尋個歲月靜好,然丈夫猝逝,被留下來的桃子奶奶還在摸索該如何過好一個人的日子。
- 獨居的桃子每天行程很固定,自己料理三餐,上圖書館看她有興趣的恐龍書,包括電視上出現恐龍的節目都能讓她看得津津有味,再者就是例行性的上醫院看診,如此往復循環。雖然因為丈夫的離世而傷心,可覺得奇怪的是人再怎麼傷心,餓了還是要吃飯,渴了依然要喝水,無法做到茶飯不思。原因無他,畢竟構成一個人“本我”的成分就是人類的基本需求飢,渴,性。當桃子奶奶在跟內心的自己對話時,出現了年輕時的聲音搭配著老年的神情姿態。如此的反差,女演員田中裕子拿捏的精準到位,甚至有種反差萌。
- 當桃子不肯依父母之命而離開家鄉來到東京與丈夫成婚後,丈夫就成為了她的故鄉。在現實環境中由“本我”分化而成的“自我“如不能在現實中立即獲得滿足就必須遷就現實的限制。因為回不去的娘家,桃子盡心盡力的奉獻自己在照顧家庭上,尤其對丈夫格外關注。然而丈夫突然的離世,讓她猝防不及,沒有心理準備,忽然失去了生活的主心骨。加之,兒子離她很遙遠,甚至她都告訴自己或許就當作沒有生過兒子也可以,而住在附近的女兒,雖然近在咫尺,可是每次回來看她總是有別樣目的。
- 桃子奶奶買了代步車後,女兒就打電話說要來看她,孫女也來了,桃子看著女兒帶來大包小包的日常用品,坐下來喝了一杯茶後直接切入正題,想要借錢給兒子去補才藝。桃子沒有回應,隨即女兒開始埋怨桃子是不公平的媽媽,如果是哥哥一定馬上借,就因為重男輕女才導致詐騙集團假扮久不聯絡的哥哥打電話要借錢,而桃子立即匯款,才會輕易的就被詐騙了。女兒離開前把帶來的東西不動聲色的從冰箱裡取出一些帶走,桃子看在眼裡,沒說什麼,等女兒一出家門立刻衝到冰箱拿出啤酒來喝。
- 桃子的啤酒喝得又快又急,回憶也是洶湧而至。小時候的桃子因為有些懼怕奶奶的目光因此沒太多機會與奶奶親近,長大後因為不想嫁給父母選擇的人所以離開東北的家鄉,桃子心想自己在奶奶及母親心裏,既不是好孫女也不是好女兒。後來到了東京,為了融入環境而慢慢改掉帶口音的東北腔,以為自己為日高家操持了一輩子又帶大兩個孩子算是有盡到母親該盡的責任,可兒子不怎麼跟她聯繫,女兒埋怨她的不公平。所以在孩子眼裡她也不算好媽媽嗎?
- 桃子奶奶心裡很矛盾,自己給的東西都是女兒不想要的,女兒想要的她也許給得起這回,但下次,下下次,她不一定有能力給得起,所以她跟女兒說車子是月租,每月都要付款。發現女兒也漸漸不年輕,有了歲月的痕跡,這個發現令桃子擔憂又心驚,日子自丈夫離世後悄然無聲,卻彷彿過得飛快。或許她還陷在悲傷裡頭,對外面的聲音漠不關心,畢竟她連內心的聲音都尚未聆聽清楚。
- 翌日清晨,桃子奶奶起了個大早,穿了登山的裝備,做好午餐便當,打算去掃墓。走在林間小徑,一個人走著走著,走進了過往的回憶,回憶裡有孩子們幼時可愛的模樣,有自己小時候在東北老家鑽進暖桌被燙傷的畫面,有與丈夫出遊的美好時刻,甚至今天一個人來掃墓的她還是用著當初出遊時的同個便當盒。中途坐在樹下午餐的桃子,彷彿看到當初那個毅然決然選擇留在東京與丈夫生活的自己。
- 人格中的“超我“是由外在權威,如小時候父母老師的命令及規範伴隨著成長逐漸內化為每個人心裡的道德良知。因此,當桃子奶奶走過迷霧重重的林間小徑迎向通往墓園的大路時,她終於一步步走出內心的惶惶不安及疑惑重重,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釋然。雖然每天的例行公事依然是上圖書館,定期看診,在家料理三餐,但卻更能享受一個人的獨處。獨處之外,她也接受圖書館員的建議,參加社區即將開辦的太極拳活動,甚至在小學三年級的孫女自己坐著公車來看她時也不一驚一乍。
- 從昭和到令和時代的風已然不同,如同楊絳所說的,走好選擇的路,才能擁有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