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大綱:我湊巧參與penana的活動,如果你能回到過去,你會想做什麼活動。所以本篇文章是以那個為發想,告別自己過往的某段經歷,擺脫那段痛苦的夢魘。
故事即將開始…
清空萬里吹拂過陣陣舒爽微風,空氣飄散著雨後青草的氣味,在紅土操場邊緣有兩個方便行走的灰色磁磚階梯。我從操場這裡能看見她獨自坐在樓梯口,悶悶不樂的一直低著頭,心情看似很沉重一言不發待坐在那裡。
隱約好像看到她從口袋拿出面紙,抽了一張出來,用力擤了一下鼻涕。把臉埋在雙臂裡,不時抖動的肩膀,能聽見她因難過而發出的痛哭聲。
我想我是知道她怎麼了,但是此時我卻無法跨出一步,連試圖開口安慰她的勇氣都拿不出來。她的名字叫做雅惠,是個長期遭受到他人語言、精神、肢體霸凌的受害者。更是我無法抹滅的過去縮影...
「哈.... 哈.... 哼.... 嗚..... 啊!.... 哈.... 」斷斷續續越來越清晰的哭聲,彷彿自己也被她的悲傷感染,眼角不時有眼淚奪眶而出劃過臉龐。
我能清楚感覺到胸口傳來陣陣刺痛感,對我來說這是我一直想見的人,是我想要去守護的對象,更是我再也找不回的〝那個自己〞。
就在不久之前我參與了《給你一個回頭的機會》時光旅行計畫,主辦人告知我,我只有一次機會能回到過去某一段時間軸,希望我能善加選擇自己想往返的時間。而我也只有幾個鐘頭時間,可以停留在那個時間裡。
所以我回到十幾年前的現在,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痕,想起自己的目的跨出那一步,踏著階梯慢慢走上去。我能聽見她的哭聲突然停了下來,但是吸鼻子的聲音還是透露出她此刻的心境。
我停在她下方兩個階梯,她綁著馬尾烏黑頭髮有些亂糟糟,在這個不算太冷季節依舊穿著運動外套,綠色布料寬鬆運動長褲,腳踝露出短版白襪與運動鞋。
「妳還好嗎?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柔聲詢問。
她還是將臉埋在雙肘裡,不願意抬起頭看看我,可能是對我產生一絲防備吧?
「我叫做玄音,我湊巧經過看到妳在哭,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當她抬起臉望著我時,我看見那雙哭得有些泛紅的眼眸。我走到她的身旁也坐了下來,溫柔伸出手輕摸她的小腦袋。她眼睛裡充斥了疑惑跟委屈,更多的是寂寞。
「可以讓我抱抱妳嗎?」我雙手朝她張開,做出一個讓她擁抱我的姿勢。
她認真看著我幾分鐘,突然她撲過來緊緊抱著我,在我懷裡大聲痛哭起來,像極了受到滿肚子委屈的孩子。溫柔回抱著這個孩子不去打斷,讓她好好的宣洩出來,等她情緒平靜下來後,我主動牽起她的手站起來。
「我們走吧!妳能帶我去妳的班級嗎?」
她很猶豫皺緊眉頭握緊我的手掌,我曉得她現在可能害怕不敢回班級裡去。所以我決定成為她的依賴,嘴角上揚露出一個大大笑臉。
「不怕,有我在。讓我陪妳一起進去,我很清楚妳現在可能還是很害怕,但是我對妳有信心。讓我來幫幫妳,好不好?我不是學校的老師,更不是妳的同學。我只是想成為妳的朋友,我想讓妳〝真正〞走出來。」
「妳想要怎麼做?」她問。
「我會變成妳的模樣,等等會讓妳暫時隱身起來。只有我能看得見妳,我會走進教室走上教室講台,我希望妳能跟我一起站在講台。我想要幫妳澄清一切,想幫妳說出那些一直想說的話。妳願意嗎?」
自己說出這些話,感覺也不是那麼輕鬆。但是竟然我出現在這裡了,我不想再讓自己遺憾下去。這是我唯一的機會,能為當時的自己挺身而出。
「妳為什麼願意幫我?」
「因為... 這是我心底最深的愧疚與遺憾,現在我有機會能為妳做些什麼了。我想要為妳做出一些行動,雖然我心裡也會緊張。所以... 妳願意牽著我的手一起嗎?」她朝我用力點點頭,由她帶著我走樓梯,來到三樓樓梯口靠近廁所的教室。
我轉頭看著她整個僵硬的表情,不知道的人可能會認為她在擺著一張臭臉。沒有任何放鬆跟笑容,我輕輕用另手拍她與我牽著的手背,「不用怕,有我在!」想讓她稍微感到安心一點。
我稍微閉上眼睛,腦海中想像她的模樣,等張開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發現自己穿著跟她一模一樣的服裝。而她的模樣變得透明一點,她眼底驚奇的看著自己半透明全身。
「妳準備好了嗎?」我問她。
「嗯!」她用力點頭,雖然她雙腿還是害怕顫抖著,還是勇敢地跟著我走。
掛在教室門框牆上的班級牌子,清楚寫著『三年四班』。我跟她逐漸走到教室後門口,耳邊能聽見教室裡頭教國文課女老師,正拿麥克風在課堂上嘲諷離開教室的她。
「就是有這樣不學好的學生,成績落後不說,還趁機想翹課,這種學生都不知道來學校做什麼?一點家教都沒有,簡直是浪費她父母辛辛苦苦供她念書的錢。」
聽到這位老師如此羞辱、批評的聲音,不知為何我突然想笑,如果是站在我身旁的她,應該會繼續自責自己的不對,懷疑是自己讓父母蒙羞了。
「她還曾經英文偷作弊,被英文老師抓到。」某位男同學也在講。
「她就是個做麵包(註)的,也不照照鏡子自己長得什麼樣子。還寫情書給我,我才不會喜歡她那種醜八怪。」某位憤憤不平的男同學喊著。
(註解)火星語:指罵他人智障或啟智,隱喻他人是喜憨兒。
整間教室傳來不少同學們此起彼落的謾罵之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正在進行什麼抗議活動。
我牽著她的手直接不走後門,朝著前門邁步而去。〝叩叩... 〞順手敲著敞開靠著牆壁的前門,做了一個深呼吸動作,朝著教室裡面還沒反應過來的眾人開口講道。
「還真是熱鬧啊!」露出我充滿自信微笑,與生俱來的強烈不容置疑的氣場,眼睛掃過全部滿臉錯愕的面容。
「剛剛在走廊就能聽見你們談論我的事情,看來你們對我的誤解還挺深的,不如趁這個機會讓我們好好聊一聊。如何?」
整間教室瞬間安靜無聲,全部的焦點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我牽著半透明的她走向講台,就見到那位國文老師臉上表情有些惱怒,死死盯著我看拿著麥克風朝著我罵。
「妳還知道回來!上課都過了多久了,妳要是這麼喜歡翹課,直接請妳們班導給家長打電話辦休學好了。還回來做什麼?」國文老師不悅說道。
「沒想到老師妳這麼替我著想啊?」我露出一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不過現在都快要畢業了,我看辦不辦休學其實也都一樣了。」表現出真的不是那麼嚴重的問題,直接朝著講台走上去。
「況且,我當然要回來,因為我相信有些事情,我必須回來說清楚。尤其是我為何突然離開教室的原因,您說我翹課不如聽我的說法在判斷也不遲。」
我認真望著眼前那個國文女老師,站在總是嚴格對我老師面前,說自己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現在身邊有個死死握著我手的人,為了她我願意拿出那份勇氣為自己發聲。
「有什麼好說的,翹課就是翹課,有什麼好狡辯!」她繼續朝我進攻,試圖想讓我知難而退。
「是不是狡辯,聽完我說的也不著急吧?」我攤開自己的一支手做出聳肩的動作,這位老師拿著麥克風站到黑板另一邊,等著我為自己如何解釋。那副等著看我出糗看好戲的表情,我心底還真的想嘆息搖頭。
站在講台前我望著台下坐滿40幾位的同學們,那些在夢裡還會出現的面孔,我清一下嗓子。
「首先我想為突然一言不發離開教室,也許讓不少人尤其是國文老師感到不受到尊重。我先說聲,對不起。」轉身朝著那位國文老師45度鞠躬,做出道歉的誠意,我抬起頭充滿自信的眼神。
「但是我會那樣做絕對不是出於我的本意,相信剛剛在班上全班的人都有聽見,某位男同學對我惡意詆毀重傷的發言。更別說是在課堂上了,是問有誰被這樣重傷不生氣、不難過的?」我認真對著這位有著中型波浪長髮的女老師說。
「更別說現場還有一位〝任課老師〞在場了,我坦言自己是個不擅言詞的人。因為我是個孩子,一個有顆玻璃心很脆弱的女同學。竟然你們都想知道那份信到底是不是我寫的?讓我來告訴你們真相,那封情書... 不是我寫的。」我轉身面對全班同學。
底下開始有人回應我在說謊,我微笑地中氣十足繼續說道。
「因為我親眼看到它怎麼來的,那份封信是某節下課時間,是由隔壁班或穿著運動服的學弟,拿著那份信交給我們班上的女同學,直接放到我隔壁這位男同學的抽屜裡。」
「在那之後我完全沒有碰過那封信,直到班上開始謠言我寫了那份情書給他。我出於好奇在打掃時間拆開那封信來看,我瞬間就知道你們為什麼那麼認為了。因為學妹的筆跡跟我一模一樣,她英文程度也不太好,因為英文那句〝I LOVE YOU〞的 LOVE 沒有寫出來。」
「因為我的英文成績一直都不太好,所以大部分同學很自然都會認為那是我寫的情書。至於我為什麼都不說呢?更是在男同學對我充滿諷刺的詆毀時,我還是不回嘴,不做任何回應呢?」我停頓了一下,因為我聽到站在自己身邊的雅惠又哭了。
「因為我在想一件事,我在想這位沒有寫名字的學妹,我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難過,因為信中妳理想中的那位,幫妳提沉重垃圾袋的白馬王子。其實他也只是個普通在普通不過的男生而已...」我悄悄握緊雅惠的手,鼓起勇氣繼續為我們說著。
「當他遇到他人嘲諷、甚至懷疑時,他也是會感到被羞辱,會難過會憤怒的一個人。所以我當下笑了,我想著學妹幸好妳不曾看過這一面的學長,他依舊還是妳想像中那麼美好的樣子。」
「這是我做的第一個選擇,我成為這件事情的最無辜受害者。」我舉起自己空下手指的比出食指,朝著全班的面繼續講,然後放下來扶著講桌認真繼續講。
「相信那位幫忙拿信進來的女同學,妳也許不曾有勇氣說出來,因為妳害怕跟我有任何關係。更害怕自己成為這個班級遭受相同歧視、被霸凌的對象,所以事情從那天到現在整整三個禮拜了。」
「從上課到下課,甚至整整八個小時裡,這件事情被傳的人人皆知了。我一點也不誇張,我猜想也許只剩下校長、警衛還不知情吧?」嘴角帶著一些自嘲的笑意,做出無奈的表情嘆息著。
台下全部的人有些在交頭接耳說著話,我提起嗓子字正腔圓接著講。
「我很清楚要妳鼓起勇氣替我說話,很困難。所以,我在這裡不是要來責備妳的。我想告訴妳兩件事:第一件事,妳不會成為被欺負的那個人,因為全班無論男女針對的對象,是我,不會是妳。」我留意到那位女同學望著我看,我笑著將視線看著她。
「第二件事,就算證明了我是無辜的,過去那段嘲弄、羞辱也不會徹底被輕易抹滅掉。我是來為自己發聲,為自己陳述實情的。因為我不想在以後的日子裡,一直後悔這時候沒有替自己說出那些話。」
之後我在講台上把過去那時三年裡,該講的話、該回應的事情都澄清了。即使最後我偽裝退去變回十幾後的模樣,我也徹徹底底把那些傷害過我的人,將那些壓抑埋藏的憤怒全都發洩出來。用我的語言、我的聲音,我的經驗給當時三年四班全體同學、老師上了一堂震撼教育。
我牽著雅惠回到家裡,我跟她坐在房間的雙人床上。不得不說我終於能把霸凌的事情放下來了,我望著坐在我旁邊的雅惠,她眼睛紅潤靠在我的懷裡。
「其實我一直很想回來,很想回來見妳一面。我真的很想妳,因為我再也見不到妳。見不到這時候的妳,我想告訴妳,我真的好想妳,好後悔當時自己被恐懼佔據,不能為我們自己講出實情跟心聲。」我抱著她眼眶淚水也哭了出來,哭得自己也成了淚兒。
就算我懷裡的她,有著十幾歲的差距,所經歷的事情不同了。我還是很懷念那時獨自承受一切的自己,我拿著書桌上的衛生紙,幫她擦淚,也擦拭自己臉上的淚水。
「謝謝妳,玄音姊。謝謝妳,謝謝妳... 我真的好怕,好怕啊!哈... 嗚... 哈... 」抱著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有著那稚嫩青澀模樣的自己,好多不捨跟後悔都在我們互相擁抱下,流著淚訴說一切了。
「講真的,我也很想留在這裡。想陪妳一起經歷人生,陪著妳一起渡過,但是我不能,我必須回到自己的時代去。但是... 我想讓妳知道爸爸、媽媽,還有弟弟都會陪著妳。就算妳還是會感到孤單跟寂寞,但是絕對不要放棄自己。我會在未來等著妳,答應我妳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妳真的很棒,今天站在講台上跟著我一起面對那些人。妳是我的驕傲,那些欺負妳、霸凌妳、誤解妳的人,我都將該說的該講的全說出來,不用怕!因為我就是妳,妳就是我,我們可以為自己著想了。我們從來都不是壞孩子,憑什麼我們受到委屈還要忍著呢?」抱著她溫柔地安慰著年輕時的自己,耳邊聽見有些時鐘滴答的聲音,我曉得自己要離開了。
她眼睛非常紅鼻子也紅通通的,伸手溫柔摸著她的秀髮,「我要準備走了,我在未來等妳。」嘴角露出幸福笑容著,「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妳,特地回來一趟。以後還能不能再來見妳,我不曉得。但是我相信妳會撐過去,因為我對我們很有信心。」
「玄音姊,如果我想妳了,我可以怎麼做呢?」她渴望著能再見我一面,我笑著告訴她。
「想我了,就把妳的想法寫下來。透過紙張或寫在網路上都行,雖然我不見得能看到,但是我一定會知道妳在想我。」從自己腳底開始慢慢地往上逐漸消失,她眼睛很專注望著我,像是要把我的樣子記在腦海裡。
「我們下次見,雅惠。我愛妳,以前的我。」我絕對不會道別,因為當我們看著照片、鏡子裡的自己時,就會想起以前或未來的自己。
「玄音姊,我也愛妳,真的很謝謝妳來幫我。」她哽咽有些沙啞嗓音說著。
我們兩人交握的手十指緊握,把祝福交給對方,笑著額頭碰額頭,暫時分離這次相逢的緣分。
等我回到自己的世界後,我發現自己躺在穿越時空的儀器裡,眼淚還是從眼角滑落,等艙門打開後,主持人走過來安慰我說。
「妳還好嗎?」
「我還好,因為我終於見到〝她〞了。我能把以前的創傷終於放下了,真的很謝謝你們,我終於可以好好生活了。」眼淚潰堤大哭出來,埋藏十幾年的痛終於放下了。
人生真的有時很難,更難的是放下過往的痛苦,等自己想要放下時,真的特別難。但是能放下後,是對自己的一種釋懷跟救贖。
這就是我的故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