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落跑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阿娥站在床邊看著五歲大的兒子振輝，他總是靜靜靜的，醫生幫他檢查時也乖乖的沒有出聲，只是兩眼直愣愣的望向窗外，好似周遭的一切與他無關。就像現在一樣，護士將他側身，好更換背部褥瘡的藥，邊換邊提醒阿娥要常常幫振輝翻身，免得褥瘡越來越嚴重。阿娥點點頭後問什麼時候可以出院，護士表示等燒退讓醫生檢查後才決定，然後向阿娥示範如何幫振輝按摩避免肌肉萎縮，阿娥依照護士的指示按著振輝僵硬且萎縮的大腿。
「護士小姐，是要付錢才能出院嗎?」阿娥說「可不可以先讓我們回家，我跟我老公一定會還錢的。」
「振輝媽媽，本來手術後就要觀察幾天，再加上振輝是特殊小孩，醫生會比較謹慎，」護士說「你先繼續按，晚點我再來幫他量體溫。」
不知道是護士的離開還是阿娥的按摩，振輝忽然「阿、阿、阿」的叫出聲來。
「媽媽知道，我們晚點就回家。」阿娥邊摸著振輝的頭邊說。
隔天2號床來了一個妹妹，1歲半左右，好像是因為氣喘住院觀察，妹妹早上由阿公阿罵照顧，晚上則是由父母輪流照顧，一家人在傍晚交接時總是吵吵鬧鬧的。尤其是隔壁的阿公嗓門特別大聲，講話好像都怕別人聽不到一樣，每次護士來，都在追著問護士有沒有單人房，說他的孫女住健保房沒辦法好好休息。然後阿娥在吃泡麵時還問她怎麼一大早就吃泡麵，當下阿娥有點愣住，只是笑笑地點個頭沒有回答。因為方便，還是因為好吃，其實阿娥也忘記當初吃泡麵當早餐的原因了。晚上，在外地打工的老公國燦總算有時間來醫院，問兒子什麼時候可以出院，阿娥說出院要醫生同意。
「醫生就是這樣，說是為了我們好，其實還不是為了自己，多住一天，他們就多賺一點。」國燦說。
「那怎麼辦，我們又沒有錢。」阿娥說。
「明明就沒事，你就要來。」
「那天就剛好社工來家裡看振輝，救護車也是她叫的，一到醫院就說缺血性中風要緊急開刀，」阿娥說「我也不懂，平常發作頂多抖個幾分鐘就沒事了。」
「好，我們明天一早就回家。」
「你想要直接落跑喔?不等醫生嗎?」
「幹嘛等?妳有錢嗎?」國燦說「沒錢還不快閃。」
阿娥沒有說話，她只是輕輕摸著振輝的頭髮，一遍又一遍。
一早國燦夫妻兩人趁著護士交班的空檔，把振輝放到輪椅上推了出去，一路到醫院大廳都很順利，志工還幫忙開門，直到踏出醫院大門夫妻才鬆了口氣。但就在門口的殘障坡道上，可能因為速度太快，振輝從輪椅上飛了出去，整個人重重摔在地板上。一切發生太快，阿娥跟國燦兩人呆看著躺在地上的振輝，他一樣乖乖的，不哭也不鬧，只是有血慢慢的從鼻孔中留出，早上醫院雖然人多，但進進出出卻也沒人留意到殘障坡道上的狀況。
「要不要給醫生看看，都流血了。」阿娥說。
「沒事啦，我們快離開這裡，」國燦說「你在幹嘛，來幫忙扶啊。」
阿娥沒有理會國燦，只是停下來四處張望，像在尋找什麼，直到她看到隔壁床的阿公在醫院門口跟志工說話，阿公一手提著早餐，一手指往阿娥的方向。她才開始動作，跟國燦將兒子放回輪子上，靜靜地看著護士和志工向著國燦一家走來。護士看到振輝的情況後，連忙從國燦手中搶回輪椅，迅速的將振輝推回醫院。
阿娥又回到病床邊，看著兒子靜靜地躺在床上。
「初步檢查沒有大礙，但還是必須住院多觀察幾天，」醫生說「好消息是，振輝的燒總算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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