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大腦存在各種不同的「偏誤」如
確認偏誤(confirmation bias)。當原先因為各種偏誤產生的想法、說法、做法後來發現有大錯,很少有人會爽快承認,多數人會想辦法遮掩、調整說法、或乾脆不認錯到底。
即使是教授、醫師、律師、各種專業人員都一樣,越有知識、權力或財富的人,越會加強「像我這樣的人怎麼會犯錯」的想法,而且肯定會覺得「
我的各項能力一定會在平均值之上」。即使是擅長邏輯的哲學家、可以開課講「認知失調」的心理學家,也都無法避免各種認知偏誤帶來的錯誤理解。要克服各種
認知偏誤,在學術界要靠「同儕審查」,在企業界或團體就給靠「
魔鬼辯護人」之類的反覆思辯。至於「個人」,也只能靠多瞭解人類大腦運作,時時提醒自己要找出盡量減少犯錯的方法。
以下舉一些《錯不在我》這本書裡的例子,就能更理解人類的大腦怎麼運作。
一、二〇〇三年,美軍在攻入伊拉克之後不久,發現找不到大規模毀滅性武器的證據,這下似乎是師出無名了。共和黨支持者有一些在十年後還認為美軍確實有找到大規模武器,民主黨支持者呢?他們「忘記」自己曾經支持小布希出兵。開戰前,有46%民主黨人支持美軍開戰,到了二〇〇六年,只有21%記得自己曾經支持出兵。
二、心理學研究生卡恩設計一個研究,他假扮醫療人員,在進行研究時蓄意罵髒話惹怒受試者。原本要測試「有機會跟卡恩主管通報宣洩怒氣」的人是不是心情會比較舒坦,結果反倒發現,「指控卡恩」行為,反倒使受試者更加討厭卡恩,血壓飆高更久。「一定是這個人很糟糕我才會這樣指控他害他可能被懲處」,行為需要合理動機,大腦需要更多理由來合理化自己。之後的研究發現,小孩罷凌同學、老闆虐待員工、戀人彼此傷害,通常不太會在情緒發洩後和好,反倒在激烈的行為後,為了合理化自己的行徑,就要把對方講得更不堪,然後又反覆引發更多精神或肉體的虐待。
三、《錯不在我》的「我」有時是「我方」,只要是我方提出的,就通常是對的,跟我方不在同一陣線的,說的話就很可能是錯的。以色列、巴勒斯坦之間有各種和平方案,巴勒斯坦的方案,如果告訴以色列受試者說這是以色列人提出的,就會得到比較多支持。共和黨提出的促進社會福利方案,如果跟民主黨支持者說這是民主黨人提到,也一樣會得到比較多支持。我們對一些政策是否支持,影響力最大的往往是「這政策是否是我支持的政黨所提」。
四、現在的藥物研究理論上已經有嚴格規範,但,獲得贊助、熟悉對方,對人的大腦還是會有影響:獲得企業贊助的研究,只有14%指出化學物質對人體有害,獨立研究則有60%證實化學物質不利健康。當新藥與傳統藥物比較時,指出傳統藥物療效較佳的研究,87%是由非營利組織(而不是藥廠)提供資金。也難怪二〇一三年某五個月的統計,美國藥廠付了四十五億美元在醫療院所的許多人身上。熟悉與互動的確就是會影響我們的思考與判斷,讓我們輕易地、不知不覺地將攸關利益的人納入「我方」。
五、人的記憶會因為自己對現實世界的想像而塗改,即使是充滿情感與感情的細節也會錯得徹底。如本書作者卡蘿一直記得父親送她一本童書、讀這本書給她聽、跟她一起討論書的內容(第四個帶有O的重要的字是什麼?書名叫做《美妙的O》)。後來當她找到這本書時,發現那本書是在她父親死後才出版的。送她書、跟她一起唸書、討論書的顯然是別人。所以卡蘿是按照心裡對父親的「設定」,去調整了這個記憶。或說,這記憶就是迎合卡蘿的需要(我有一個溫暖幽默又愛我的父親)創造出來。
所以,我們對初戀的記憶,對過往感情的記憶,恐怕也是會按照我們的需要去美化或恐怖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