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主義下的產物 — 分工填充教育
過去大家對台灣教育的批判不外乎是填鴨式教育限制了孩子在創造力和獨立思考能力上的發展。但是限制和約束一定是壞事嗎?「填鴨式教育」的出現,一定解決了當時社會的需要,也一定有他的優點。如果一昧的覺得台灣教育就是要打掉重來,這種全有全無的想法其實非常危險,也是一件非常浪費前人集體智慧與生產力的思想。長期的、有目的限制和約束,不僅能培養孩子的自律與責任感,這樣的意志力與創意和想像力同等重要,試想只有創造力和想像力,卻沒有意志力去執行並克服過程中的錯誤與困難,我們陪養出來的小孩很可能一事無成。如果質疑現有做法的時間到了,那麼提出問題的角度多一點「開源精神 open-source」的包容性與教學方法的二創交流,是我覺得當前教育改革的討論中缺乏的。思想信仰會影響我們的行動,在倡議新式教育應該怎麼教、要教什麼之前,也許該先問自己:
為什麼不支持填鴨式教育的我,卻每天睜開眼睛,仍自主而從不批判地遵行資本主義要我們奉行的經濟生產力規則?
填鴨式教育某種程度是資本主義下的產物。
經濟因資本主義信仰而生,這個信仰的本質就是沒有生產力的人事物終將無法享受經濟成長,或者,偷懶的人終將以某種經濟形態被信仰資本主義的時代與社會淘汰。為了培養更多能為我們持續貢獻長期而穩定的生產力的人,填鴨式教育不正是理所當然的產物嗎?
聽起來資本主義好像很邪惡,但他之所以沒被人類的本性給淘汰也是有點本事的。經濟學家就是看見了資本主義的好處,也看見了極端資本主義將毀壞那些不該被定價的價值,才會跳出來發展出許多經濟學理論,試圖找到平等與效率的平衡問題公式。
當學習變成平等與效率的問題
如果真的要探討填鴨式教育的問題,追根究底,該解決的是人類對資本主義的(盲目)信仰,到底要怎麼跟人類天性渴望自由平等的部分做妥協?或者,為什麼應該妥協?又為什麼不應該妥協?
教學現場的老師無時無刻都在平等與效率的兩端拔河,在內心深處我們不想放棄任何一個孩子,但社會有「期待」,所以課程有「進度」,這個期待和進度的本質就是資本主義。如果仔細思考生活中的各種「日常」活動,會發現類似這樣的「平等與效率」糾結本質,都跟我們無意識的遵循資本主義原則這件事脫不了關係。我們在教室裡教小孩要有同理心,讓他們有了「公平正義」的概念,當真實世界裡充斥的資本主義本身講的就不是公平而是效率,老師該作為什麼樣的角色和立場來為教室內學習者的未來鋪路,建構好健康的學習應用心態?這些問題,一位老師是沒有辦法單獨面對的。
前幾天新點子劇場、國家兩廳院、教育部和文化部合辦的一場青少年戲劇教育工作坊,有來自德國和法國的講者分享他們國家的青少年劇場問題,非常訝異台灣竟然有那麼多比例的青少年願意花錢買票進戲院,反觀德國進戲院的年齡層都落在 40 歲以上,對於青藝盟、阮劇團和每年舉辦的草草戲劇節的案例都讓他們驚艷台灣的能量。
耿一偉策展人表達了一個觀點讓我很感動。他說:
「戲劇對青少年的價值是,讓他們藉由戲劇了解自己的身體,了解每一種身體都有它的價值,學會體悟多元價值能力。」「只有先了解自己是誰,才能發展出健全的社會化能力,才能了解大人所謂虛偽的背後是什麼樣的社會脈絡,找到自己的答案,近而成為更完整的人。」這就是藝術的價值。
常有主張 STEM 教育的組織,覺得科學才是能帶給人類文明進步的主要學科,否定哲學與文學等無法與時俱進的「過時」科目。對於這種說法我並不完全反對,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但策展人的觀點讓我發現那個不舒服的痛點就是,所有的文明與進步都應該以人為出發點,只有當我們對生活感到有希望,並且對於自己這樣一個生命的存在感到幸福與快樂,這一切的文明與進步才有意義 ; 而這就是藝術與人文的價值。
有些人主張國家應該介入這場世紀教育改革,讓更多小孩能培養適應未來的技能。我反而覺得如果真的那麼想要培養未來能與世界接軌的技能,那企業才是最該投入在其中的組織,而不是國家。
國家的責任是盡可能地讓全體國民有「均衡」的發展機會,「效率」從不是國家應該有的優先考量,「穩定均衡」才是。
基於這個原則,國家在教育這一項可以拉攏、獎勵邀請企業投資贊助建構K12 階段的相關學程,致力培養能適應未來變化的軟性能力與品格。當世界唯一不會變的事實就只有「變」,能培養出一個在未來面對挑戰和困難的人,有能力發展出個人渡過危機的思考方式與自律習慣才是唯一無招勝有招、以「穩定均衡」為基礎培養國民為自己的人生自主負責的「素養基礎」投資解方。
當新式教育者,必須學習成為創作者
在新媒體時代有一個概念叫做 CC 創作原則 (
Creative Commons ),他跟軟體科技圈的開源精神很像 ( open-source ) — 允許他人以自己的作品為基礎,從事二次創作的交流。
這個時代的新式教育者缺乏的就是二次創作交流的能量與能力。想像一個老師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自己從教學內容到教學方法,都能與時下需求趨勢接軌,恰如其分的在教學方法上做自主迭代?聽起來太理想 ? 但如果我們回顧多年前「建構式數學」的例子,你會發現是我們把他想複雜了,需要的只是「心態」和「問題意識角度」的轉換。
「建構式數學」是另一個我心目中典型糾結在台灣教育體系就該 xxoo 全有全無的反證。近年潮流輿論標榜應該要推行程式教育適應未來世界變化,說要推行邏輯思維、運算思維,但有多少人知道多年前的「建構式數學」其實就是在培養「運算思維」的能力?當時還不是一樣被罵翻?這些能力不過都是「名詞」上的改變,但本質上在台灣的數理教育內容規劃裡一直都存在,是我們沒有去探索當代該被解決的問題是哪一個,也沒有去用開源二創的心態面對這些「舊」的內容。一個簡單的比喻,你換工作的時候,就都用不上前一份工作的經驗和技能了嗎?癥結點在於怎麼幫老師「賦能」,把這些原本就規劃的夠嚴謹的學習目標與課綱,結合老師對不同學齡的教學經驗,導入開源交流方法來討論課程設計把知識帶給學生。如果硬要說,我們最缺新式教育者的 open-source course design master。那些願意與時俱進,把舊內容用新的學習方法切入,讓每個不同學習型態的學習者可以用他想與世界互動的方式去探索知識、理解知識、內化知識的教學設計者,才是我們最缺的,而他們需要一個跑開源交流方法的教練。能培養未來能力的內容一直都存在,在前人的集體智慧下,這些內容絕對比新興的實驗教育內容經的起考驗也足夠嚴謹,在這一點上台灣並沒有做得比較差。
適性適才的教育,就是好的教育。好的老師,是能夠幫助學生建立好習慣、發展好品性,用愛與榜樣做身教,然後陪伴學生探索自己,發現那個他不知道但本來就存在的,很棒的自己。台灣的教育並沒有那麼一文不值,還是有很多很棒的人在這樣的環境下發光發熱,我們只是需要更多種能讓不圓的月亮也能發光發熱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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