鱸鰻囝仔=不良少年?
當日本人來到臺灣,這一套不良少年的知識也飄洋過海而來。不過殖民者發現臺灣少年並不太有嗜酒、好色的日本不良少年特質,臺灣也沒有不良少年的用語與概念,讓他們無法直接適用日本那一套解釋。因此,殖民者開始建立臺灣不良少年的定義。在殖民者眼中,臺灣不良少年大多是養子,具有好賭、偷竊、愛吃的「好賭喜食」特質,並稱其為「鱸鰻囝仔」。
殖民者不使用《詩經》代表流亡之民之「流氓」二字,而採用臺語發音譯「鱸鰻(又稱老鰻)」,是認為臺灣的無賴漢如鱸鰻魚一般,威脅社會秩序、不務正業又滑溜難以捕獲。然而,對於殖民者的負面評價,當時的臺灣人可能不見得同意。從《歌仔冊》、日本時代文學家,賴和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們可能是身穿華服之有錢人家,也可能是懶惰無所事事的窮人;是恃強凌弱之人,又或是警察的對頭冤家,有些「古之俠客的遺風」,是民種講述英雄好漢故事的材料。
將鱸鰻囝仔「看做」不良少年,是19世紀以來「發現」犯罪人,建立犯罪人的歷史系譜,建立起從兒童到成人之因果關係的一環。「鱸鰻囝仔」被認為是年紀較輕的鱸鰻,經常無所事事,聚眾爭鬥,好賭且挑戰殖民者權威為特徵,和喜偷竊、好女色、爭鬥之日本不良少年並不相同。殖民者將兩者劃上連結,為的是和日文概念的「浮浪者」、「不良少年」作對應。「羅漢腳──鱸鰻(浮浪者)──鱸鰻囝仔(不良少年)」之發展進程,讓臺灣人的不良性找到了淵遠流長的深厚歷史,屬於與土地、氣候、人文切割不了的「民族性」問題。然而我們必須注意的是,羅漢腳、鱸鰻、浮浪者、不良少年的意義各不相同,此一歷史系譜也非當時臺灣人民理所當然之共識,而是由殖民者所「創造」出來的連結。
斷大尾鱸鰻的後
為什麼取締不良少年是一件重要的事呢?其中一個原因是當時的鱸鰻不僅危害社會秩序,同時持凶器傷害警察事件層出不窮,威脅到公權力。為了避免不良少年(鱸鰻囝仔)長大成為更為棘手之無賴漢(大尾鱸鰻),在無賴漢掃蕩計畫後,開始制定不良少年相應對策。除了早在1909年成立的公立感化院,成德學院以外,1926年新竹少年刑務所落成,各地也同步進行了大規模的調查,由各警察署防犯科做成黑名單。當抓到這些不良少年時,除了在警局訓話一番,18歲以下的便可能送入感化院,18歲以上的則進入專門的少年監獄接受管教。
除了用上述的強硬手段將少年逮捕、收容,另一種不良少年的治理手段則屬於當時社會改造工程的一環。殖民者認為建立一個「男主外、女主內」的理想家庭是防範不良少年誕生的根本對策。除此之外,警察們也對於容易污染少年的電影院詳加監視,也將女給(女服務生)陪坐的咖啡店列為管控對象。至於最極端的作法,則是將具有酗酒、梅毒、犯罪史等不良遺傳素質的父母施以斷種(結紮)的手術,以達一勞永逸的根絕效果。(在歐洲與日本都有實行,不過好在台灣遲遲沒有通過)。
不良少年誕生以後
日本時代的不良少年控制是建立殖民統治秩序的一環,殖民者戴著有色眼鏡,為我們指認出「現代」的不良少年,事實上是在各式新興學科興起的同時,企圖教導我們用西方科學的眼鏡看待自己。從此,少年的脫序行為再也不單純是道德違反的問題,而可能是精神病理上惡劣素質的展現,需要各式專家介入導正,才能回歸正途。日本人雖然在戰後離開了臺灣,但這一套現代的不良少年知識卻在這片島嶼上逐漸生根茁壯。隨著政府遷臺,帶來了「太保/太妹」與「流氓」,讓不良少年的概念暨日本來台,又有了一次新的轉變。這一批的教育學、心理學、法學專家,推動了一系列兒少法令制訂、少輔院及感化學校設立,
[1]讓不良少年的議題更加成為社會關注的範疇。「不良少年」就像是個說不完的故事,五十年來持續地在臺灣這片土地上刻畫著屬於他們的歷史軌跡。
北市警局少年組管訓不良少年 (中央日報1961年4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