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開場即刻坐上了《幸福綠皮書》的祖母綠老爺車,留著一口小鬍子的主角普萊伯,在快餐取餐的車道上絞盡腦汁,最終他選了電腦吉祥物推薦的炸雞全餐,附上一杯聽起來就很怪的「雞奶昔」,在沒有其他車輛的速食餐廳停車場中央享用,遠處藍天聳立了無數塊告示牌,相形之下,人的孤獨感也被放大了。倚著這份無人理解自己的寂寞,《盜夢睡務員》也能憑著片名略知一二,主角普萊伯的職業是政府指派的「稅務員」,負責稽核每個人夢中物品的稅額,這次他被指派前往一座草莓莊園,替名叫「貝拉」的獨居老婦人進行審查,他如《天堂之日》走向草原上的美麗宅邸,沒想到上前應門的竟是戴著霓虹燈頭盔的女子,她看似精神恍惚卻又異常地清醒,第二次應門才承認自己就是貝拉,她卻要求普萊伯舔一口自製的「草莓冰淇淋」後才能進門,這古怪的行徑他也只能順勢接受,替本片定調了獨有的神秘氛圍,主角則是戴起頭套,彷彿是《下一站天國》中放著影像窺探他人的一生,觀賞著貝拉年輕時做的夢。
「你的夢只屬於你的嗎?」
片中確實如《全面啟動》那般進入他人層層的夢境,當普萊伯被貝拉兒子重錘腦門,他開始做起了擬真的第一場夢,在同一棟廳房裡被狼人、女巫與殭屍包圍,被這群童話中走出的惡人指控是「壞小孩」(呼應了他被貝拉兒孫與媳婦不友善地對待)。幸好年輕的貝拉從過往的記憶裡現身,保護了普萊伯一起藏身,他們也隨著《納尼亞傳奇》那座魔衣櫥吸入了異次元,墜入一片汪洋中漂流到一座孤島,他們竟拋卻了「逃亡中」的傷感,興奮地玩起了撿貝殼的遊戲,將自己充氣成能夠昇疼的氣球,或在火中如《燃燒女子的畫像》對望,深情地足以洞見彼此的真心。回到現實中,貝拉兒子施予的第二次重擊則將主角拋入一艘航行的帆船上,上頭有著第二則《房子裡的故事》中鼠人形象的船員,他們追隨著普萊伯船長,在夢裡的無數年間浮沉苦尋貝拉的蹤影,卻在等待的日子中逐漸衰老喪失信心,他只能看著老鼠們自相殘殺備感無奈。當貝拉兒子決心殺害主角而縱火,夢裡的普萊伯則被藍海妖帶進了臥室,坐在餐桌前,看著鎖鏈鎖住他的愛人貝拉,兩人卻無法交談,被海怪刺耳的嘶吼聲給震懾(同時是在提醒主角這場危機的警示異音)。隨著房子逐漸崩落,他與貝拉則在夢裡逃離了怪物,眼前出現了所識的每張臉孔,就像在替他們舉辦一場世紀婚禮,走入了浮空的粉色泡泡之中(也象徵了他將與死去的老貝拉離開人世),他們幻化成隕石,好似《靈魂急轉彎》結尾喬與22號的太空中道別,男女主角則在淒美中燃燒殆盡。當普萊伯回顧一生的一切,卻想起了貝拉送給自己的「草莓冰淇淋」,那一口將他送回了現實,讓他逃出了正在焚燒中的大宅,代表貝拉再次拯救了他的命。
「我只想找人分享我的夢。」
《盜夢睡務員》是場浪漫至極的夢遊,光是未來時間與復古映像的巧妙融合就已深得我心,導演玩得是源源不絕的創意,徹底執行腦內的想像力,剖有米歇龔德里導演拍《戀愛夢遊中》的味道。愛極了本片鮮艷色調下的每一處陳設,擺滿記憶錄影帶的客廳一隅、照著七彩燈的烏龜寵物箱,或是蜘蛛絲黏上蒼蠅的角落,精緻可愛又別出心裁,也喜歡那帶有迷幻風格的電子配樂,疏離卻又忍不住親近,沈醉在父親吹出悠揚的喇叭、女兒拉著動人旋律的提琴,以及蛙人吹奏迷人的薩克斯風。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廣告置入」也能成為一種大反派,諷刺現代政府對人民有意識的操弄,也在嘲諷現代人不具媒體釋讀能力,胡亂地吞入資訊而不經思考,粉色房間則象徵了人的腦袋,主角差點被物品淹沒,幸好有女主角及時伸手,最打動我的也是男女主角這份超越時空維度的情感,就算轉生成不同型態,也要與愛人見上一面,那是水牛腹中長出的小花,也是吹入手中的蒲公英種子,更是蓋滿整身綠草的人形,撥開草堆後見到的依舊是你的臉龐,那份重逢的喜悅因而滿溢,牽著手走向那屬於他們的家,人生的這場夢,也就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