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夢,是當精神科醫師的護理師,因為在那裏我可以盡情地傾聽醫生與病人談天說地,從他們口中我可以聽到無邊無際的飛翔,沒有現實的綑綁,只有屬於自己的天堂或地獄,有人幻想幻聽,一下子可以看到上帝的喜悅,一下子可以被閻羅王嚇得屁滾尿流,有人隨時情緒激動,椅子好像他的飛機,隨時準備起飛到九霄雲外,因為那裏有他的天才與夢想,有人跟醫生說不到幾個字就開始嘆息與暗自神傷,眼淚像水龍頭沒了開關不斷湧出,人生所有的不幸與無能為力的懸崖峭壁,總讓人想一躍而下,沒了意識的解脫是世上唯一的解方,而我也想要参與這樣的盛會,因為在這個場合,講著信以為真、醫者試圖在真假中分辨現實與虛幻、而我這個聽者卻希望以假亂真,因為在那個當下,我可以讓無限的想像與夢想隨風飄揚,一個竄起、一個轉身、一個俯衝、一個消失無影無蹤,這樣我就不用一直被一群窮凶惡極的妖怪猛獸追趕, 直到在牢籠的邊緣等待死亡片刻。
我有一個苦,是上帝的私心,總是把所有的好運給了別人,卻不願意偷偷分一點給我開心,三年了,護理師的考試,在我挑燈夜戰的咬牙苦撐下,我卻一次次被考試結果打下十八層地獄,面對一個全家救命繩的目標,雖然想早日攀上那個矯情的虛假,可是不理解的是,古人諺語不是說『皇天不負苦心人』,為何我總是被負心漢辜負的那個人。
高中畢業後,原本我有個自私的想像,在繪畫中我看到下一個畢卡索,一個廢寢忘食在色彩與變化多端的天空,那個我有時像無憂無慮的仙女,在下雨過後的雲彩中,偷偷畫上彩虹,看到人們驚訝的滿足,是我那一刻感到最滿足的幸福,有時我又像阿拉丁神燈的許願巨人,在每一對許願情侶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追趕著流星讓滿天停駐的星斗中,出現一顆顆劃過天際的愛情,可是這一切的美夢,因著家裡巨大的財務負債,左右了我大學選填志願的意志,進入大醫院當個護理師的穩定與賺錢,成了畢卡索隱藏畫筆後的挫敗與折翼,自此大學護理系的生老病死相對於我,只剩冷漠的行人,護理師的證照只是滿足在我背後像野獸般追逐且啃咬我的親人催促。
平日最厭煩別人一直問我書念得如何,今年考上護理師應該沒問題的壓迫,在家裡我像熱鍋上的螞蟻,鍋子雖火燙,但又必須像老僧入禪定,強迫自己進入『高中』的催眠曲,而最可怕的利刃,是爸媽不斷給我一座座難以跨越的高山,上千萬借貸的無情火坑,對於剛要出社會的幼小心靈,我只看到黑暗畫布中滿佈的牢籠,曾經為了平息心中不斷湧現的抗拒與惡毒的消極,我養了一隻彩色鸚鵡,看著它身上的顏色,我看到了同病相憐,那一種相依偎的生命共同體,讓我緊張不安的靈魂有了依靠,直到某一個午後,陽光灑入房間的不小心,那個彼此的相依相惜,隨著鸚鵡狠心縱天一躍,在天空消失的光點,我開始進入精神科實習,只是實習如何說、而不是聽。
醫生的話少,只是靜靜地用很專注的眼神不斷地來回掃描充滿悲苦的軀體,然後用專業術語『嗯哼,辛苦了』,這麼簡單的回應,我就不自覺地掉下眼淚掏心掏肺,心中的理智說『我寧可被天下辜負,我也不能辜負天下人』,可是我總感覺心很酸、也很苦,原本我想在這個白色巨塔下的安全方寸間暢所欲言,可是白袍醫生的時間有限,他總是在我淚未流乾,心未開懷的迷惘之際,開給我一堆各種顏色的小藥丸,他說只要我穩定按時補充這些藥丸,我的眼睛將不再哀怨,我的心會感到平靜,醫生眼睛深層透漏著堅定,好像我每次快要沉溺時所看到的一塊浮木,只是我覺得背後好像有更深的陰謀,因為每次吃完藥後,我總是感到疲憊想睡,讀書也無法專心,一心想逃,可是為何好像陷入另一層泥沼。
12月的考試又即將到來,望著家人的殷殷期盼與一翻兩瞪眼的生死牌,足不出戶的假裝,是埋藏內心焦慮最好的躲藏地,閨密Alma三個月沒看到我本人,僅能從視訊中看到我日漸憔悴的黑眼圈,她是唯一能真正理解與心疼我的好朋友,她知道以前的我喜歡畫畫,只是這三年為了唐山藏在我頭上冠上的金鋼箍,一顆心縱有凌天之志,也終將受控於人如行屍走肉,她偷偷開著她爸爸的風火輪,偷渡我往西天一行,說要帶我去看一個畫展,只是內心有些憂慮,『千山不敢凝望,深怕那一回眸的難捨』,也或許,多虧了Alma的橫行霸道,這西天取經的路雖遙迢難測,但也在那一絲絲的人心溫暖中透出曙光。
藝廊中畫展的空間不大,畫作大約四十幅,看畫的人大概三分之二是中產階級的婦女,我有偷瞄來來往往的人,好像有些人有哭過的淚痕,有些人出現釋懷的滿足、有些人似乎還在尋找某些答案,我有點好奇詢問Alma為何要帶我來看這個畫展,Alma說她在畫中看到我,是啊,不等Alma的答案,我已經被停下腳步面前等高的畫作吸引,一個沒有雙手的小女孩,在一個籠子內哭泣,籠子外面充滿熙來人往的冷淡,而我正是那個籠子外面人們,只是畫作的名字叫做自畫像,讓我感到有點諷刺,第二幅圖畫小女孩被一群孩子圍起來捉弄與取笑,甚至推倒在地,小女孩難過得嚎啕大哭,我感覺她想還擊,可是兩隻手只有一半的上臂,只能作勢舞動的凝望天空,似乎無力的在祈求天神的降臨,折翼天使的斗大標題映入眼簾,我咬著嘴唇再繼續往前行,一幅比一幅悲苦,小女孩從無助、悲傷、難過到厭世想一走了之,直到第二十幅,小女孩不再看著籠子外面人們投射的眼光,也不再搖尾乞求上天的憐憫,她在籠子內,用她的嘴巴緊咬著畫筆,一筆一筆將混著淚水的油墨,用盡全身力氣跟世界對話,訕笑、鄙視、排擠與遺棄,沒有摧毀有限的殘缺,小女孩用她的嘴與腳發出無聲勝有聲的震撼。
畫廊的出口前,有幾位志工正在販賣本次畫展的明信片,我挑了前幾幅的悲苦與自怨自哀,還有中間幾幅不畏現實的侷限奮力向前,更挑了最後幾幅幸福的自在開懷,此時,心中雖有些釋懷,但還是充滿著疑問,為何這40幅畫作都有一個共同點『籠子』,明明感覺小女孩已經走出牢籠,可為什麼過程中籠子依舊是那麼鮮明與巨大,唯一不同的是小女孩有時在內沉思或開心跳舞、有時在外滿懷關心的望著籠子內哭泣的自己,有時又像殘忍的教練逼迫著已經疲憊不堪的自己挺胸抬頭,這內心五味雜陳的翻攪,在即將邁出門口時,我好像看到了解答,出口放置一個很大的籠子,這是參觀者的唯一出口,籠子內長大後的小女孩正用含在嘴巴的原子筆幫大家簽名,坐在她旁邊的女兒瞪大眼睛看著她的所有動作,好像一位老師在教導學生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只是經過的參觀者,總免不了多看了她一眼,小女孩感到有些害羞不知所措,旁邊的媽媽只是偶爾慈愛的看著她,小女孩的父親則在籠子外,用關心的眼神看著兩個人,直到籠子的出口,我看著張貼的標籤說明,上面寫著最後的畫作『囚鳥』,字的旁邊有一位男士雙手摟著沒有雙臂母女望向彩虹走去。
生涯設計師-郭銘樂Robert
(NCDA CDA 職涯發展諮詢師認證/擺渡第九期 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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