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預告也沒看,只是朋友約就去看了午後彌撒,然後驚嘆的看完這部電影。
故事很簡單,場景也很是,但是對話和演員的情緒張力層層堆疊之下,有那麼一瞬間我好像也和他們一樣喘不過氣。
法蘭克南茲的首部長片《午後彌撒》故事基礎是在校園槍擊案後,被害者父母蓋兒和傑(瑪莎普林頓、傑森艾薩克飾)以及加害者父母李察和琳達(安道得、里德伯尼飾),四個人在教堂首次見面,透過對話試圖修復自我。從一開始略帶尷尬的問候,繞著圈的靠近問題的核心。
We want to know/We don’t know
不停重複出現的這句「我想知道」以不同的情緒被拋出,蓋兒和傑想透過琳達和李察獲得答案,他們的每一句想知道,背後都圍繞著「為什麼這一切會發生」。雖然蓋兒和傑說他們不會質問,但他們心中其實設有一個答案,一個簡單的,他們可以純粹去恨的答案。
第一個真正爆發的人反而是一開始試圖理性冷靜談話的傑,李察幾乎不露情緒的態度,讓他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時,他開始更直進以近乎審問的態度,提出他的質疑——「家長真的能完全不知情嗎?」
在看照片時最先落淚的琳達,她試圖回答所有問題,她回憶中的兒子害羞、冷漠,但並非生來就是殺人犯。李察並不是冷血、純粹的覆述過往的檢調報告,只是報告中的文字就是他的答案。在回答關於養育問題時,對於蓋兒和傑不以為然的反問,他說「We failed.」如果說一來一往的對話和情緒讓人窒息,李察的那句「我們失敗了,大家都知道。」就純粹只是難受,那一種無能為力的難受。
對於雙方而言,圍繞著海登的問題在於不只是蓋兒和傑,琳達和李察何嘗不想知道他們在哪一個環節出了錯,但對於受害者家屬來說,他們必須承擔起責任而不是提問。
傑說「你們應該說點什麼的。」
琳達反問他「我應該說什麼?」
受害者家屬要求他們的表態,希望他們的道歉,但不要他們的聲音,即使他們正在哀傷也沒資格表露。他們的無話可說並非沒有歉意,而是他們的歉意與懊悔都涵括在所有的無話可說裡。
海登和伊凡
「我希望你認識我兒子,我要你記住他的名字。」蓋兒的不適從進入教堂前就已經表露無遺,她想知道的不是政治、不是那些措施,她只是想要自己的兒子有一點價值。琳達幾近卑微地訴說海登同時的過往,她想說自己記憶中的兒子,她知道海登犯下的罪行,但也沒法直接否認海登過去曾帶給他的美好。
傑敘和李察一來一往的「你不知道我兒子怎麼死的⋯⋯」、「我知道。」、「你不知道,我才知道。」,傑斷斷續續地述說他當天到案發現場,看著地上的線伊凡試圖逃走的痕跡,開槍的時間過了這麼些年依然在他的記憶中。
李察吐露他和琳達偷偷的去過案發現場,他記住了每一個的名字以及海登開槍的時間,對傑來說最後一槍是打在伊凡身上的那一槍,對李察而言最後一槍是過了20分鐘之後,海登對自己開的槍。他否定了傑的揣測——暗示海登天生如此「邪惡」的心理疾病,貼標籤是簡單也是快速的,但並沒有任何實質的意義。對李察而言,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當時的海登在極端的痛苦之中,而我沒有幫助到他。」
伊凡和海登在電影中沒有樣貌,卻也全然的展現在他們的對話、眼神與情緒裡。
世人悼念十個人,我們悼念十一人。
李察和琳達從純粹的回答問題,開始自述他們的哀痛,他們卑微的記憶著自己的兒子,即使只有一瞬間,他們也想獲得平等的對待。加害者家屬這個身份是複雜的,他們背負著一種原罪,責任歸屬於他們但也不歸屬,他們同樣困惑。他們敘述著案發當天的茫然,知情是罪,不知情更是。
傷痛不是非黑即白的,蓋兒最後充滿疲憊的說
「我已經不恨了,我原諒你們,更重要的是我原諒海登,我相信他在痛苦之中。」
原諒並不代表遺忘,伊凡仍然在她心中,他的生命並非毫無意義。她要證明這件事之外,她也知道她和傑不能再被困在原地了。
提問、回答、對話、復原
他們離開了原本的位置,散開然後再走向彼此一點點。電影的畫面空間傳達著他們之間的實質距離,從圍繞在中心的圓桌走到角落縮小的圓圈。開頭的尷尬與最後的尷尬感,不論如何串起他們的事件並不是能夠就那樣輕易被消解的,在情緒碰撞過後、安靜的哀悼之後,他們依然是尷尬的關係。但空氣中好像有那麼一點不一樣的情緒,也許是修復自我的開始。
整部電影成本不高,基本上就圍繞著四個演員的飆戲,在小小的空間裡,圍繞著圓桌的對話,一言一行像是隨意的潑灑他們的情緒,但又看得出每一句話、每一個移動都是精心安排,都是有意義的。
這一部電影我覺得毫無預期的去看能獲得更大的震撼,一無所知的被尷尬的情緒推著走,然後在對話的碰撞之間還沒意識到就開始哭了。我真的非常喜歡這部電影,但看完之後真的需要安靜的自己待個20分鐘反芻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