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陶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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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的夫君帶回一個姑娘,是他外室的女兒,求我讓她娘進門。
狗男人,喫我的喝我的用我的,還在外面養外室?
我決定成全他們一家三口,帶着我的百萬嫁妝回孃家。
1
「夫人,求您讓我娘進門吧,我們一定會當牛做馬好好伺候您的。」
跪着的小姑娘長着一張瓜子臉,不過五六歲的年紀,眉眼間卻和陸辭長得格外相似。
嘖嘖,算算時間,陸辭被我家收留的第三年就生了這個女兒啊。
「月兒,起來。」陸辭黑着臉將小姑娘抱進自己懷裏,「陶氏,你三年無所出已是不孝,你現在最好是乖乖讓雲娘進門做平妻,不然我只有給你一紙休書了。」
聽到休書兩個字,我差點沒笑出聲。
陸辭哪來的臉說要休我?
如今他住的宅子,身上穿的衣裳,平日裏喫的飯菜,可全都是我的嫁妝!
就連他的命,也是我爹救的。
「你自己好好想想。」
陸辭抱着月兒轉身離開,我目送他們,卻對上了小姑娘的目光。
剛纔還楚楚可憐的,這會兒卻挑釁地衝我眨了眨眼睛。
好傢伙,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一個小姑娘給了下馬威。
以後的日子還得了?
「姑娘,他們太過分了,我們回去告訴老爺,老爺肯定會給我們做主的。」
我沒被氣哭,初一差點被氣哭了,她是從小陪我長大的,情同姐妹。
「傻丫頭,他現在是新科狀元,我爹能拿他怎麼辦?」
就在兩個月前,陸辭剛中了狀元。
而我們陶家,不過是商賈,所以他才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將外室接回來。
「那就這樣讓她們進門?當初還是我們老爺給他錢才讓他能讀書科舉的,他現在居然這樣對您……」
我爹是京城首富,人善心善,常年給慈幼局的孤兒送喫的喝的,甚至有天賦的還會資助他們唸書科舉。
陸辭就是我爹資助的。
十三歲那年他中了舉人,我那沒有兒子的老爹高興得不行,寫信告訴我,說是準備讓他做我的相公。
彼時我正在江南遊山玩水,根本沒放在心上。
等三年後我回到京中,我爹直接讓我成親。
陸辭長得一表人才,對我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爲了不讓我爹操心,我一咬牙嫁了。
剛成親陸辭就露出了真面目,對我動輒甩臉色,好幾天不回家,明裏暗裏說我生不出。
我並不在意,左右嫁給他只是爲了讓我爹安心,可現在看來是不能忍了。
榮華富貴的日子過久了,他還真以爲是自己應得的?
2
第二天一早,我就見到了陸辭的外室雲娘,她長得柔柔弱弱,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真是我見猶憐。
「你想好了沒有?」
陸辭抱着月兒,拉着雲娘,真是養眼的一家三口。
「想好了。」我點頭。
「想好了就行。」陸辭嘴角帶着滿意的笑容,「你出身商賈,本不該做我的正室,念你也是跟我一起喫苦過來的,我也不會拋棄你,以後你和雲娘就不分大小,你好好跟着她學學三從四德,管家理事。」
男人真是善變,我突然想到我們還沒成婚那會兒,他深情脈脈地跟我說:「陶陶,你真是我見過最溫柔賢淑,最能幹的女子。」
我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叫住了正要行禮的雲娘。
陸辭以爲我要她免禮,難得誇了我一句:「你早這樣聽話多好。」
「我想好了……」我從初一手裏將和離書拿過來遞給了他,「簽了吧,和離。」
陸辭聽到和離兩個字瞬間變了臉色,咬牙切齒:「你想和離?」
「是啊。」我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我商賈出身配不上你,咱們和離,你就不用委屈你的雲娘做平妻了。」
陸辭被氣笑了,半晌纔開口:「想要和離不可能,只有一紙休書!」
3
「我爹供你念書科舉,對你無有不應,你卻拿錢養外室,爲了這個娼妓休妻,要是鬧開了被御史參奏,不知道你的官職還能不能保得住。」
我爹說過,做官的人是最愛名聲的,別管他們私下如何,面子功夫都要做足了。
陸辭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是絕對不會自毀前途的。
「商人果然低賤又卑劣。」陸辭臉色不好,半天才憋出了這句話。
我點了點頭:「所以配不上你。」
「你要和離那就滾,和離書我會讓人送去陶府的。」陸辭冷哼了一聲,「只是,你別後悔,日後你若是想回來,那就只有做賤妾了。」
我帶着初一轉身離開,在他沒看見的地方翻了個白眼。
誰後悔還不知道呢,我瘋了纔給他做妾。
我讓人盯着,看陸辭派小廝將休書送到陶府,才吩咐下人整理東西。
我爹就我一個女兒,出嫁的時候生怕我受委屈沒錢花,陪嫁的東西有將近百萬。
不過除了住的宅子,其他都是給的金子。
一錠一錠的金子裝成箱,當時可是搬空了一個庫房,要不是我攔着,估計我老爹能把其他的幾個庫房也搬空。
用他老人家的話來說,我又沒學過做生意,給我鋪子沒用,給錢好,沒錢了儘管回家搬。
如今沒回孃家搬,反倒要搬回孃家了。
「姑娘,這麼多得搬好幾天吧?」初一有些發愁,「咱們今天還回去嗎?」
「回!」我看了一下暗下來的天,心情甚好,「這會兒就走,讓他們慢慢搬,回去正好能趕上晚飯。」
我爹也應該回家了,他看到和離書肯定會着急,正好回去解釋一下。
我帶着初一慢悠悠地往外走,剛到花園,迎面就撞上了焦急的雲娘和沉着臉的陸辭。
「陶氏,你在幹什麼?你要滾就滾,家裏的東西誰讓你帶走的?」陸辭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質問,「趕緊讓他們搬回來!」
「姐姐,就算你對我不滿,可也……也不能做出這種事啊,上了公堂衙門,你私吞夫家財產,那可是要坐牢子的。」雲娘抹着淚水,哭得梨花帶雨。
我笑吟吟地看着雲娘,輕聲問道:「陸辭沒告訴你嗎,這些是我的陪嫁,他當初從慈幼局來我家,可是連一件完整的衣裳都沒有的,這些年的喫穿用度唸書科舉,包括養你這個外室,用的可都是我們陶家的錢。」
幾句話瞬間讓雲娘石化了。
我看向她旁邊的陸辭:「對吧,我的前夫。」
陸辭呼吸驟然急促了起來,應該是被氣得。
「這些銅臭誰稀罕,別髒了我陸家的門,都搬走!」
等的就是這句話,我拉着初一轉身就走,臨走的時候特地吩咐了管家,一根毛都別漏下,至於這個宅子,趕緊找牙行賣了。
留着怪晦氣的。
4
我爹是個急性子,我擔心他被氣着了,正想怎麼解釋,回家卻被告知他今天臨時有急事去江南了。
因爲事發突然,所以也沒來得及告訴我。
這是好事啊!
和離回家沒人管,我第二天就拉着初一滿京城玩兒去了。
喫樊樓的全魚宴,買千金閣的新首飾,聽瓦舍的曲兒。
「陸大人,不行啊,您已賒了三千兩了,實在是不能再賒給您了,您看,不如今天就把這個賬給結了?」
「我什麼時候少過錢給你們了?不知道我是誰嗎?讓你把賬送到府上去,你聽不見?」
陸辭的聲音!
我睜眼讓初一把簾子拉開,果然就見陸辭正在廊上和管事爭吵。
「陸大人,以前或許可以,不過現在不行,我們姑娘吩咐了,以後您的賬歸您的,她的賬是她的。」管事嘴上客氣,面上那不屑的表情可一點兒都不客氣,「陸大人,您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不會連三千兩銀子都要賴賬吧?」
我沒忍住笑了起來,陸辭這人享受金錢帶來的愉悅,卻又看不起商人爲錢斤斤計較。
我和我爹以前從來不在乎這點兒錢,只要他花的,都是直接讓賬房支錢。
「你……」陸辭指着管事,面紅耳赤,卻半天說不出話來。
「陸大人,趕緊吧。」管事笑呵呵地看着他。
陸辭半天才收回手,在身上翻找了起來,可也只摸出了幾枚碎銀子。
他抬起頭,目光在人羣中游蕩,想要找個替他墊錢的人,我來不及讓初一拉簾子,正好被他看個正着。
一看到我,陸辭馬上就跑了過來,大概是害怕被其他人看熱鬧,還順手拉上了簾子。
「陶氏,是你吩咐管事的?」
陸辭居高臨下地看着我,眼中帶着厭惡:「你這麼做你爹知道嗎?趕緊讓那個管事滾開,那幾個臭錢你也要計較,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5
「你也知道那是我爹,這是我家產業啊。」我撐着下巴微微一笑,「你我已和離,你來這兒玩樂享受,出錢不是應該的嗎?這幾個臭錢,相信陸大人肯定眼都不眨一下就付了。」
一席話堵得陸辭啞口無言。
多虧我倆在一起這幾年,他的性格我也算是摸透了。
「不就是三千兩嗎?這點錢我還給不起?」
陸辭拂袖想走,我趕緊叫住他。
「怎麼?想求我?欲拒還迎?沒想到你現在還學會這一套了。」
陸辭冷笑:「你要是聽話點兒,我陸家也還有你一席之地,日後……」
「等會兒!」我聽不下去了,「陸大人,我只是提醒你,我陪嫁的宅子已經賣了,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我同買主說了,給你三天時間搬走,既然在這兒碰上,就順便跟你說一聲,免得我再叫人跑一趟了。」
陸辭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了:「那個宅子是我的,是我陸家的宅子,掛的也是陸宅!」
「那是我婚前,爹爹看你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暫時給你住的。」我好心提醒他,「我出嫁的時候,爹爹就將房契給我做陪嫁了,可不是送你的。」
我爹爲了讓我住得舒心,宅子挑了最好的,位置好,風水好,佈局更是下了血本。
真是可惜了。
「你……」
陸辭伸手指着我,冷冷一笑:「好,好得很,陶氏,你有本事這輩子別回來求我!」
我嗑着瓜子,微微一笑:「你別回來求我纔好。」
「要我求你?做夢!」
陸辭話音落下,猛地拉開簾子大步離開。
外面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我也沒心情聽曲兒了,帶着初一徑直回家去。
剛踏進家門,迎面就撞上了一個人。
上等的杜衡香撲鼻而來,淡淡的,並不濃烈,卻讓我渾身一震。
「這位就是陶小姐吧?」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我害怕的去拉初一的手,卻發現她比我抖得更厲害。
6
「乖女兒!」
我爹拖着肥胖的身體跑過來,我趕緊躲到了他的身後,和他咬耳朵:「爹,你不是去江南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走到路上聽說你和離了我能不回來?」我爹壓低了聲音,「一會兒再跟你算賬。」
我不怕我爹,但我怕那個男人啊!
「閨女啊。」我爹拉着我的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這是劉公子,叫種玉,爹在路上碰到土匪,還好劉公子仗義出手,他傷到了手,就在我們家先住下,劉公子,這是小女陶陶……」
我有些無語。
傻老爹,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怎麼可能被土匪傷到!
「陶小姐,在下有禮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一身荷青色的衣裳,熟悉的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手中拿了一把摺扇,儼然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人模狗樣!
我爹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我恨不得馬上跑路,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老爺,平安街的鋪子出事了!」
小廝的到來拯救了我,我爹一聽鋪子出事了,馬上就走了。
「劉公子好好住下,我這就回屋了。」我對着劉種玉敷衍一笑,轉身就想跑。
還沒走兩步手就被人拉住了,我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天旋地轉,回過神來,人已經在他懷裏了。
「你……你幹什麼?這是我家!」
我轉過頭想叫初一救我,卻只看到她瑟瑟發抖的模樣。
算了,膽子比我還小。
「陶小姐,別來無恙啊。」劉種玉的手指擦過我的紅脣,「三年不見,嫁人了?和離了?」
我被他的動作激得身體顫了一下,一句話說不出來。
「不是說好了,要同我成親的嗎?」劉種玉嘆了口氣,語氣中略有些憂愁,「你跑得倒是挺快的。」
被他提起前塵往事,我火氣也上來了,一把推開了他:「是你先騙我的!」
劉種玉並不生氣,只是悠悠地看着我。
我心虛得很,拉着初一一溜煙地跑回了自己屋裏,將門窗都關上了。
「小姐,我怕……」初一癟着嘴要哭的樣子。
「我也怕。」
提起劉種玉,還得從我十五歲那年,悄悄成過一次婚說起。
7
十二歲我因身體不好,被老爹送去江南養病。
江南風水好,經過兩年調養就好多了。
但我不想回京,索性讓人騙我爹我還沒好,暗地裏滿江南玩兒。
十五歲生辰,初一慫恿我去青樓長長見識。
我倆換了男裝去,卻陰差陽錯進了南風館,看到了正在被拍賣的劉種玉。
他長得風流俊美,我三杯酒下肚,大手一揮,一萬兩銀子將他買了下來。
8
那天晚上的事我記不清了,只記得起來的時候渾身痠痛,劉種玉坐在旁邊,一副柔弱的樣子:「姑娘,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
「什麼?」我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一個大男人對着一個弱女子說,我就是你的人了?
多少有點毛病。
「姑娘想不認賬?」劉種玉手一抬,抹着淚水,「奴家可是什麼都給你了。」
我覺得驚悚,喫虧的不應該是我嗎?
「你……」我硬着頭皮開頭,「你想幹什麼?」
「當然是對奴家負責。」
劉種玉牽着我的手,說話溫溫柔柔:「姑娘看什麼時候成親比較合適?」
成親?我嚥了口口水,想到我爹說在京城給我找了個未婚夫,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我昨晚……」
我企圖將昨晚的事甩乾淨,卻被劉種玉甩了一帕子:「討厭,以後有的是機會!」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成親是不是太快了點兒?」我腦子一團糨糊,只能勉強又找了個理由。
「不快不快,姑娘一會兒給我贖了身,晚上咱們就成親!」
對上劉種玉期待的眼神,我還有啥不明白的,原來是想我給他贖身啊。
哼!男人!
9
我想着一個人在江南無聊,就給劉種玉贖了身,想着以後回京城也沒關係,大不了給點錢打發了就是了。
畢竟,我最不缺的就是錢。
哪想劉種玉非要我跟他成親,我只能妥協,讓初一置辦,簡簡單單地走了個過場敷衍他。
劉種玉長得好看,又聽話,我當時一度動過將他帶回京城的念頭。
可惜後來出了事……
10
我們成婚的半年後,我因意外落水,他救了我,醒來後人就變了。
看我的眼神總有點陰惻惻的,沒有以前聽話了,也不愛笑了。
我以爲是他受涼生病導致心情不好,還讓人搬了不少金銀玉器哄他高興。
他沒半點兒高興,反倒是更加沉默少言。
那天晚上我半夜醒來,看旁邊無人,和初一起身去找他。
撞見他在後院的大樹下負手而立,他的面前還跪着一個黑衣人。
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劉種玉突然將那個黑衣人提了起來,一刀捅進了他的腹部。
月光下,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將刀轉了一圈,這纔像扔一塊破抹布般扔開了他。
我和初一從小養在深閨,殺雞都沒見過,嚇得差點尖叫出聲。
是我捂着初一的嘴,將她拖走的。
我讓她不想死就不要露出破綻,當晚我倆都沒睡好,一閉眼就是那個黑衣人的死狀。
第二天我就決定跑路了。
什麼男人,沒有我的狗命重要!
11
我想着法兒躲開劉種玉,可他就是陰魂不散。
我逛園子,他在湖心亭撫琴,我出門,他來偶遇,我尋思着躲屋裏,他居然還翻窗進來了。
「你到底想幹嗎?」我忍不了了,捏緊了拳頭,「我又沒招惹你。」
「沒招惹我?」劉種玉歪在軟榻上,身上穿着絳硃色的衣衫,「陶小姐?想不認賬了?」
我喜歡長得好看的人,不管男女,當初看上劉種玉就是因爲那張臉實在是太好看了。
這會兒看他躺在軟榻上魅惑的樣子,莫名讓我想到了褒姒妲己,真是男顏禍水!
臉上熱熱燙燙的,我轉過頭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提到這個,劉種玉終於精神了起來,翻身坐到了旁邊的繡凳上:「我府中如今正缺一位夫人,正好接你回家,左右我們是成過親的,名正言順。」
提到這種事,我嚇得魂不附體,趕緊將門窗都關上。
老爹要知道我在嫁給陸辭之前還嫁過人,非得剁了我下酒喫不可!
「呦!娘子這麼急切?」劉種玉臉上的笑容都快收不住了,「要不然咱們還是先秉明瞭岳父再說吧?不然岳父怪罪下來,我這個女婿也擔待不起啊。」
什麼急切!
我趕緊捂住他的嘴,壓低了聲音咬牙道:「我告訴你,別亂說話,不然……」
不然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劉種玉突然拉着我的手親了一下,笑得曖昧:「娘子,不然什麼?」
被他這麼一親,我瞬間覺得臉都燙了起來,到了嘴邊的話也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閨女,一會兒爹要……」
老爹的聲音伴隨着推門聲傳進我耳朵裏,我僵硬地轉過頭,正好和老爹四目相對。
「你們……」老爹瞪大了眼睛,反應過來麻溜地關上門,還不忘拉上了聽到動靜過來的初一,「我怎麼看不見了?初一,快去給我請大夫!」
「爹,不是那樣的!」我想要解釋,撲過去卻撲了個空。
老爹拉着初一跑得飛快,兩個人轉彎的時候還差點摔了個狗喫屎。
我從前體弱多病,院子是府裏最清淨的,又沒幾個人伺候,這會兒初一一走,其他的下人也有眼色地跑了。
「劉種玉!」
「娘子,你放心,回頭我一定讓家裏人來下聘,將三書六禮都補齊了,一定讓娘子風風光光地進我劉家的門。」
誰要進他劉家的門!我指着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劉種玉到底是什麼身份,我並不清楚,不過看他當年殺人那麻利勁兒,家裏別是江洋大盜,殺人越貨的吧?
我退了兩步,看劉種玉的笑容好像都多了幾分殘忍嗜血。
「你你你……」我說話都結巴了起來,「你到底什麼人?想幹什麼?有什麼目的?」
「我?」劉種玉倒是一臉無辜,「我是你的玉郎啊,是你的相公啊。」
玉郎這個稱呼還是之前我們情濃時叫的,可這會兒一聽,嚇得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個稱呼這麼肉麻!
「你別亂說話!」我不想跟他多說,索性拔腿就跑。
劉種玉倒是沒追上來,只是靠在門口看着,離得遠了,我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莫名覺得他身上似乎有些哀傷?
肯定是我眼花了,這會兒該哀傷的是我纔對!
老爹晚上才從鋪子回來,看着心情挺好的,嘴裏哼着小曲兒,臉上的肉隨着他走路一抖一抖的。
「閨女,你怎麼在這兒?」
老爹一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看着有些滑稽。
「爹,我跟那個劉種玉,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我們……」
我急匆匆地想要解釋,卻被老爹直接打斷。
「陶陶啊……」老爹拉着我的手,連聲嘆氣,「當初是我識人不清,陸辭那個混蛋,讓你才嫁過去兩年就落了一紙和離書,可你也不能以後就不嫁人了吧?
「我就你一個閨女,咱們家可都指望你呢。
「這個劉種玉我看着不錯,是個好人,真成了以後就讓他住我們家裏,生了孩子就姓陶,我們陶家的家業也算是有人繼承了!」
我以爲我爹誤會了,結果是我爹又想要做媒人了!
12
老爹愛做媒,但他這輩子唯一促成的一段姻緣就是我和陸辭了。
可惜最後還和離了。
看樣子他還不死心,準備再霍霍一下親閨女。
13
老爹是真看上劉種玉了,恨不得將他祖宗十八代都問清楚,得知他祖上也是做官的,父親是進士出身,更是滿意得很。
要不是我剛和離,估計他得按着我們馬上成親纔好。
我不相信劉種玉瞎編的那些話,私下問他是不是真的,他倒是實誠:「當然是假的。」
「……」
「我祖上是殺豬的。」
殺豬的?我腦子裏回想起劉種玉殺人那麻利勁兒,別說,跟殺豬還挺像的。
「我剛纔看岳父好像對我十分滿意。」劉種玉有些得意,「娘子放心,等我家的事料理完了,回京第一件事就是來提親。」
聽到提親兩個字,我翻了個白眼:「抱歉,本姑娘要去聽戲了。」
嫁給劉種玉?拉倒吧,指不定哪天我就成了案板上的豬肉,被他大卸八塊!
我拉着初一就要出門,劉種玉卻不緊不慢地跟在我們身後。
「跟着我幹什麼?」我氣不打一處來,「我要出門,你還是好好養傷吧!」
養傷可是劉種玉當初自己說的,做戲騙我爹,現在不把這個戲唱完?
「我傷好了。」劉種玉說着還不忘伸伸腿伸伸胳膊,「而且大夫說了,讓我多出去走走,有利於傷口恢復。」
我說不過他,不過多一個人也不影響,索性隨他去了。
好在他不多事,就安靜的額跟在身後,我在二樓看戲,沒一會兒就把他忘了,和初一指着幾個戲子嬉笑了起來。
我倆趴着欄杆笑個不停,也沒注意到旁邊的人,只覺得有什麼狠狠地撞了我們一下。
「啊——」
欄杆並不高,被這麼一撞,我和初一隻覺得重心不穩,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了。
一雙手卻突然從身後拉住我,他力氣大,我直接往後跌去,初一就倒黴了,被我拉回來直接摔在了地上,我也做好了摔地上的準備,可……
劉種玉的臉在我面前放大,我的心跳猛然加快了不少。
他目光溫柔,像極了我們當年剛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喜歡用這樣的目光看我,偏我最受不了他這種目光,一度淪陷在了他的溫柔鄉里。
如今,同樣的坑我好像要摔第二次了……
「陶氏!」
14
帶着怒火的聲音打斷了曖昧的氣氛,我下意識地推開劉種玉,慌亂地整理了一下衣裙,這纔看向了對面的男人。
是陸辭。
除了他,也沒人叫我陶氏了。
陸辭的身邊還跟着看熱鬧的雲娘,以及他們牽着的月兒。
要是忽略陸辭憤怒的目光,那他們還真算是恩愛的一家三口了。
「抱歉夫人,月兒剛纔不是故意撞您的,您大人有大量,請您不要責怪月兒。」
月兒還是個小姑娘,說話間淚水也跟着落了下來,看着別提多可憐了。
「我不怪你。」我並不想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什麼夫人不夫人的,我姓陶,還沒嫁人呢。」
話音剛落,陸辭就咬牙吐出兩個字:「陶氏!」
「陸大人,有何貴幹。」我本想當他不存在,可這人還自己湊上來了?
說起來,我跟陸辭還真是冤家路窄,走哪兒都能碰上。
「你不知廉恥,光天化日之下,和男人摟摟抱抱!」陸辭的臉有些扭曲,要不是顧着自己的身份,還有更難聽的話呢。
「我和什麼人摟摟抱抱,和你有什麼關係?陸大人,還是管好自己吧。」
我們和離的事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我向來不關心,奈何身邊的人總是說,我也聽了幾耳朵。
外人並不知道內情,不過他身邊的雲娘是個愛張揚的,這就讓不少人知道他養了外室,還有個女兒,少不了說他忘恩負義。
導致他在官場上十分不順。
「你……」陸辭聽出了嘲諷的意思,一時間又氣又急。
「這位就是陸大人啊,久仰大名。」劉種玉上前敷衍地拱手,「早就聽說你拿着前岳家的錢養外室了,今日一見,你這外室長得也不怎麼樣啊。」
雲娘其實姿色不錯,可在劉種玉那張臉面前,就顯得太普通了。
「你胡說什麼!」陸辭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他靠岳家的事。
「我有沒有胡說,天下人都長着眼睛呢。」劉種玉目光掃過周圍看熱鬧的人,拔高了聲音,「陶家供你讀書科舉,你拿錢養外室,這纔剛中舉沒多久就和離了,這要換了別人也做不出這種事兒吧?」
來這兒的都是些富戶權貴,大家都是顧惜臉面名聲的人,就算對家裏的夫人真有意見,只要沒出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哪個不是好好供着的。
不管是休妻還是和離,對兩個家族都是不好的。
陸辭臉都黑了,耳朵裏聽着他們的議論,恨不得馬上堵上他們的嘴。
「這位公子和夫……陶小姐真是親近。」雲孃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帶着小心和懷疑,「想來認識了也不止一兩天了吧?」
女人不像男人,男人養外室不過被說幾句,可女人就不一樣了。
我剛想說話,旁邊的劉種玉就攔住了我,輕聲開口:「說來也巧,陶小姐和陸大人和離當天,我救了陶老爺,因此認識的,如今確實也有一段時間了,但也比不上陸大人和外室認識的時間久吧?」
雲娘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倒是高興,拉着初一叫上劉種玉:「劉公子,我們走吧,別與不相干的人多費口舌。」
擦肩而過的瞬間,我能聽到陸辭咬牙切齒地開口:「陶氏,你這樣不守婦道的女人,給我做妾我都嫌髒。」
劉種玉就在我旁邊,自然聽到了,我看他捏緊的拳頭,生怕他光天化日之下殺人,嚇得我趕緊擋在了他面前。
「誰要給你做妾?真以爲自己中了狀元,天下的姑娘就都任由你挑選了?腦子不好就找個大夫好好看看,別以後禍害百姓。」
扔下這話,我拽上劉種玉就跑。
這人要真是真的把陸辭給幹掉了,回頭我家豈不是也要完蛋了,這傢伙現在可是住在我家呢!
「娘子,你怕什麼?」劉種玉又恢復了溫和無害的樣子。
「你閉嘴!」我將他拉進房間,示意初一守在外面,「在外面,你亂喊什麼?」
「你如今和陸辭已經和離,我們遲早是要在一起的。」劉種玉說得十分篤定。
我氣得跳腳,卻拿他毫無辦法,只能一揮袖子,拉着初一跑了。
劉種玉臉皮厚,不管我怎麼甩臉子,他都笑嘻嘻地跟着我。
時間久了,我也隨他去了。
臨近除夕,京中越發熱鬧起來了,我爹明裏暗裏問了我好幾次,覺得劉種玉怎麼樣。
我每次都岔開話題,不想回答。
劉種玉心狠手辣,殺人跟殺雞一樣,我們家不過是普通行商人家,無權無勢,和這樣的人沾上,還不知道是福是禍呢。
我站在院子裏嘆氣,初一拿了斗篷給我披上,小聲地開口:「小姐,回屋休息吧,這麼晚了,彆着涼了。」
我沒說話,看着院裏的欒樹發呆。
「初一,你說我爹是想讓我早點成親,還是早點生孩子。」
我母親早逝,老爹沒有續絃,膝下就我一個女兒,他曾不止一次說過,希望我以後多生兩個孩子,選一個姓陶。
「你爹是想讓你有個依靠,不讓你孤單一人。」
「是嗎……」我話剛出出口就覺得不對,這個聲音不是初一的,倒像是……劉種玉的!
我艱難地轉過頭,果然看到了負手而立的劉種玉,他收起了平日裏的嬉笑,多了幾分嚴肅,在夜晚看着有些嚇人。
「你……你怎麼在這兒?初一呢?」我心跳有些快,腦子裏全是他殺人的樣子。
今晚不會是想要殺我吧?
「陶陶,我要暫時離開京城一段時間。」
劉種玉目光復雜,似乎還想說什麼,最終也沒有開口。
聽到他要走,我本以爲我會高興,畢竟終於擺脫這個殺神了,可我心裏卻有些空落落的。
「我要去處理一些家事,但我會盡快回來的。」
我心裏不免有些擔心,關心的話脫口而出:「你會不會有事?」
「我當然不會有事。」劉種玉往前走了兩步,聲音低了很多,「說過要來你家下聘的,我不是食言的人。」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鼻尖縈繞着他身上淡淡的杜衡薰香,以及被掩蓋的……血腥味。
「陶陶……」
劉種玉的身體前傾,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摟進了懷裏。
「一定等我。」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等他放開我,便直接轉身離開了。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我追上去,長長的走廊沒有一個人,空空的。
我的心也空空的。
15
劉種玉一走,家裏都冷清了,連初一都忍不住嘆氣:「小姐,平日裏看着他怪嚇人的,現在他沒在了,家裏都不熱鬧了。」
我喫着糕點沒說話,心裏也有些難過。
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是不是平安,喫得好不好。
劉種玉離開的半個月,京中下了大雪,這天也是除夕。
飯桌上就只有我和老爹喫飯,我們大眼瞪小眼,誰也沒有先開口。
最後還是老爹忍不住了:「兒啊,劉公子說了什麼時候回來嗎?」
「爹,我怎麼知道。」
「你少給我裝糊塗!」老爹把筷子一放,哼了兩聲,「他對你那點兒心思,我還能看不出來?還有你,怎麼不去聽曲看戲了?心上人走了沒心情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劉種玉走了之後,我已經許久沒有去聽曲看戲了,每天就讓初一搬個躺椅,躺欒樹下發呆。
「爹,我有事跟你說。」
我想了想,要不然將當年的事兒告訴老爹好了,大不了他抽我一頓。
老爹瞪着眼睛看着我,我正在想怎麼開口呢,就見初一慌張地跑了進來。
「老爺小姐,外面……外面……」
初一氣喘吁吁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老爹順手給她遞了一杯水:「慢慢說,什麼事兒着急忙慌的?」
「陸辭來了!」初一喝了水,才勉強順過氣來。
「他來幹什麼?喫團年飯?走錯地方了吧?」我現在一點兒不想聽到陸辭的名字。
這人真是陰魂不散,討厭得很。
「不是,他帶了好多好多官兵來,把……把府邸圍起來了!」
「啪!」我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有些不敢相信。
陸辭要幹什麼?
16
我被帶出去的時候,陸辭正站在府門前,他帶來的官兵全都舉着火把,一個個趾高氣揚的,與之相反的是陶家的人。
平日裏氣派的陶府這會兒被人隨便打砸,下人全都被押了出來,就連府裏養的貓都被提溜到了他面前。
「你想幹什麼?」老爹氣得吹鬍子瞪眼,「陸辭,當年我看你出衆,資助你讀書科舉,將陶陶許給你,現在就算你們和離了,我也沒說什麼,如今你這是想幹什麼?公報私仇?」
陸辭聽到當年的事,猶如被人踩了尾巴一樣,眼神瞬間陰沉了下來:「資助?你是可憐我吧?真以爲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了?你們家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嗎?」
老爹是真的被氣着了,捂着心口喘不上氣,我趕緊扶住他,給他順了順氣。
「我說過,總有你們求我的一天。」陸辭說着衝身後的人揮了揮手,「帶走!」
我扶着老爹不敢輕舉妄動,跟着推我們的官兵走了。
被關進牢裏,我都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旁邊的牢房裏關的全都是陶家的下人,這會兒哭得我頭有些疼。
「爹,你沒事兒吧?」我隔着牢房的門,有些擔心地看着老爹。
老爹現在年紀大了,身體也是越來越不好了,平日裏都是好好養着,現在被折騰進了牢裏,心裏肯定是又氣又急。
「我沒事。」老爹還算是淡定,「這個陸辭,我當初真是看走眼了,閨女,爹對不住你……」
我安慰了他兩句,看向牢房的入口。
「小姐,你看什麼?」初一這會兒眼圈紅紅的,「還好被抓的時候抓了件斗篷,我把斗篷鋪在這兒,小姐你早點休息吧?」
「不着急。」我回身將斗篷收了起來,將斗篷塞給了老爹,「我要等陸辭來問個清楚。」
「他來?」老爹有些疑惑,「今天是除夕,又這麼晚了,他來幹什麼?」
「當然是爲了看我們落魄的慘狀。」我好歹也和陸辭低頭不見抬頭見兩三年。
對陸辭那點陰暗的小心思,我自認還是能摸透的。
他現在春風得意,將我們一家人踩在腳下,肯定會來看熱鬧的。
牢裏的哭聲沒一會兒就小了下來,老爹和初一也睡了過去,我打瞌睡等着。
不一會兒牢房盡頭就傳來了開門聲,門口站着的赫然就是陸辭。
陸辭穿着常服,藉着微弱的燭光,我看到了那身衣裳的材質。
蜀錦。
真是發達了。
「陶氏,你現在認錯,本官還能對你們家手下留情,收你做個侍妾。」
陸辭居高臨下地看着我,我的角度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光想想都能想到他如今得意的神情,不屑的目光。
我扶着牆起來,靠近了牢房門口:「陸大人,你這樣公報私仇就不怕御史彈劾?我們陶家雖然只是普通生意人家,可從來沒有做過什麼違反律條的事。」
「哼!」陸辭冷笑,「怪就怪你們家得罪了人,想要罪名還不簡單?」
得罪了人?我實在是不知道陶家得罪了什麼人。
我雖然不做生意,可老爹在生意場上是十分小心謹慎的,怎麼可能得罪人。
「賄賂官員,罪名我都替你們家想好了。」陸辭理了理衣裳,「抄家,男人流放,女人充做官妓。」
我深吸了兩口氣才勉強壓住心裏的怒火,陸辭這人委實太過於卑鄙了。
「那就希望你得償所願了。」我冷笑了兩聲,「不過我還是提醒你一句,當今陛下不是昏君。」
陸辭根本沒把這話放在心上,揮袖離開,只扔下一句話:「你以爲陛下能來救你們家?別做夢了,還是想想要不要求我吧?」
求他當然是不可能的,我坐在牢房角落裏,等到天光大亮纔將老爹叫了起來,確認他是老實做生意的才放心。
「閨女,放心吧。」老爹低聲寬慰我,「不會有事的。」
我當然知道不會有事,我是氣不過。
和離之後,我自認並沒有對不起陸辭,可這人倒好,恩將仇報,恨不得現在一腳將我們家踩死。
趁着沒人注意,我將衣襬撕開,從裏面拿出一張百兩銀票,給了送飯的獄卒,讓他幫我打聽一下陸辭這段時攀上了哪位權貴。
我爹被我一通操作整得有點蒙:「閨女,你怎麼還學會藏錢了?」
我平日裏嬌生慣養,從來沒缺過錢財,這種藏錢的行爲屬實有點驚到我老爹了。
「嘿嘿……」我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說起來,還是劉種玉教我的。
當年在江南他應該是喫了不少苦,總習慣在衣裳的夾層裏放點兒錢,爲了以防萬一。
我覺得新奇,也讓初一跟着做了,這幾年我也保留了這個習慣。
這不,就派上了用場。
劉種玉……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小姐,你在想什麼?」初一小聲地嘀咕,「不會是在想劉公子吧?」
「……」
這丫頭什麼時候變聰明瞭?
初一撐着下巴,悠悠嘆氣:「咱們自己在牢裏,還得擔心劉公子是不是去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等等,什麼叫見不得人的事?還不如直接說殺人越貨呢。
17
在牢裏待了兩天,陸辭又來了,這一次還帶了不少人過來。
「陶氏,你想清楚了沒有?」陸辭負手站在門口,高傲得很,「給我做侍妾,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你做夢!」
還侍妾,呸!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陸辭抬手指向初一,「從她開始吧,好好考問,看看陶家有沒有其他的罪。」
初一被嚇着了,我將她擋在身後,可幾個獄卒力氣都大得很,直接被推到了地上。
「閨女!初一!」老爹急了,「陸辭,你這是想幹什麼?濫用私刑?你別太囂張了!」
「我囂張又如何?」陸辭輕笑一聲,「要快點兒,仔細地審。」
我在心裏罵了陸辭這個王八蛋,爬起來想要拉住初一,卻抓了個空。
初一被幾個官兵架着帶着,明顯被嚇得不行,一直哭。
「陸辭!你有什麼你衝我來!」我心中着急,卻只能眼睜睜看着。
一行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很快就傳來了初一的慘叫聲。
陸辭!我在心裏問候了他們祖宗十八代,還是沒忍住落下淚來。
初一從小就陪着我,膽子小又怕痛,陸辭這人心狠手辣,不知道要在她身上用什麼刑。
初一的聲音很快就小了下來,陸辭再次帶着人回來了,這一次他的手指向了我。
在老爹的怒罵中,我倒是鬆了口氣,跟着去好歹能看看初一怎麼樣了。
牢房的盡頭轉個彎就能看到行刑的地方,初一被綁着,身上傷痕累累,鮮血浸溼了衣裳,已經暈死過去了。
「初一!」我想要過去看看她怎麼樣了,卻被身後的獄卒死死抓住。
陸辭揮了揮手,幾個獄卒就將我綁在了初一的旁邊。
「陶氏,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陸辭坐在刑具旁邊,淡定地喝着茶水,「只要你願意帶着嫁妝,進我陸家的門,我也不爲難你。」
「你想要錢?」
他的目標或許根本不是報復,而是陶家的錢。
我們傢什麼都缺,唯獨不缺錢,我爹又只有我一個女兒。
說句難聽的,只要我爹一死,什麼都是我的。
「不管是你,還是你家的錢,我能看上,就是你們的福氣。」
呸!這福氣給你好了!
看我不鬆口,陸辭也不客氣了,給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獄卒直接拿了一根帶着倒鉤的鞭子靠近。
這種鞭子打在身上,只要一用力,就能勾下肉來,再用鞭子沾上鹽水,能讓人生不如死。
獄卒揮起鞭子,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落在身上,反倒是綁着的繩子鬆了,我沒站穩,落在了一個溫暖的懷裏。
熟悉的杜衡香傳來,我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果然就是劉種玉那張臉。
18
「你怎麼來了?」我有些蒙,「你來這兒幹什麼?」
「救你。」劉種玉笑了笑,「還好來得及時。」
他笑起來十分溫柔,目光裏像是盛滿了星光一般,讓我忍不住臉紅。
這人真是妖孽!
「你是什麼人!這兒是刑部大牢!」陸辭怒了,「給我抓起來!抓起來!」
劉種玉冷眼看過去,轉過頭又是溫柔的樣子:「閉上眼睛。」
我聽話地閉上,耳邊很快就傳來了刀劍和慘叫聲,其中還夾雜着陸辭顫抖的聲音。
我死死閉着眼,手腳冰涼,腦子裏全是他捅人的樣子。
當初我年紀小,看到他殺人嚇得不行,連着病了好幾場,之後的好幾年做噩夢都能夢到那個場景。
如今想起來,依然害怕。
劉種玉很快就解決完了,帶着我往外走。
剛走一半,前方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我睜開眼看了一下,爲首的居然是宮中的內官。
「侯爺!」內官加快了腳步,上前給劉種玉行禮,「侯爺萬安,陛下讓我來請侯爺入宮。」
侯爺?
我詫異地看向旁邊的劉種玉,他是侯爺?
「這兒……」劉種玉猶豫地開口。
內官馬上明白:「侯爺放心,陛下已經知道陶家的事了,特地讓我來宣口諭,陶家無罪,即刻就可歸家,後面的事會有人去審查的。」
劉種玉轉過頭,低聲道:「你們先回去,我這邊忙完就去找你。」
我還在愣神中,等回過神已經和老爹在馬車上了。
陶家的人全都放了,跟在馬車後,浩浩蕩蕩的。
初一受的傷看着嚇人,回家後就連夜請了大夫過來看,好在沒傷到要害,身上的傷好好用藥養着,也不會留疤。
忙碌完已經是半夜了,我迷迷糊糊地爬上牀睡了過去。
第二天我就病了,大夫說是受了驚嚇,我懨懨地躺在牀上,想着劉種玉的事。
千想萬想也沒想到,他居然是侯爺。
我當初,居然買了一個侯爺?
19
我們回到家的第三天,劉種玉纔來,大晚上,他翻窗進來的,我正好坐在牀邊看書。
他將身上的狐皮大氅給我披上,坐在了我身邊。
「聽說你病了,是不是那天的事嚇着你了?」劉種玉小聲地問道。
我確實被嚇着了。
「陶陶,我沒騙你。」劉種玉聲音中帶上了些許無奈,「當年遇到你的時候我失憶了,並不知道自己是誰,後來你落水,我救你的時候才恢復記憶的。」
我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樣的。
怪不得他一個侯爺,當年居然落到了那種境地。
「那你爲什麼會失憶?」我好奇心被他勾了起來。
「我父親是建安侯爺,我是父親的原配嫡長子,我繼母爲了爵位,和我二弟合謀算計我,導致我在回京的路上摔下懸崖,我沒死卻失憶了。」
我來了精神:「那你怎麼會落到南風館?」
「我當時不知道自己是誰,又沒錢,沿途乞討被南風館的媽媽看見了,她看我長得好,把我帶回去了,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張了張嘴沒說話,想要問問當初他爲什麼殺人,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劉種玉卻主動說起了這件事:「後來我被我繼母的人發現了,他們又派人來殺我,那天派來的人就扮成了我父親的人,說是要接我回家,我當時識破就直接殺了他,本想帶着你一起回侯府的,可他們當時來的人不止一個……」
刺殺他的人多,劉種玉又害怕在後院打鬥傷到了我,索性引着他們走遠了。
等他好不容易解決那些人,拖着傷回去的時候,我已經帶着初一跑路了。
「後來我找過你,可還沒找到,我姑姑就找到我了,說是我父親病重,讓我趕緊回去。」
我沒想到當年居然發生了那麼多事,劉種玉回去,面對家裏的鬥爭,自己只有孤身一人,險境可想而知。
「家裏爭鬥不休,我不敢去找你,害怕他們衝你下手,直到我父親去世,我順利承襲爵位,繼母和二弟被幽禁,我才能來找你。」
「你……」我一時有些心疼他,眼睛酸酸的。
早知道,當初我就等他回來,問個清楚了,也不至於有這麼多事。
「陶陶……」劉種玉的目光在燭火下更加明亮,「這一次可別怕我了。」
20
劉種玉來下聘的時候,老爹笑了一天,我和初一就坐在後院喫茶看聘禮。
聘禮十分豐富,全都是我喜歡的金玉珠寶。
「小姐,劉公子可真用心!」初一這會兒已經完全倒戈了,「可比那個陸辭好多了!」
說到陸辭,那天從牢裏出來後,我就沒聽說他的消息了。
倒不是打聽不到,而是沒工夫。
和劉種玉說開之後,我們膩歪了好久,如今他正式過來下聘,我又要開始繡嫁妝了,哪裏有工夫管陸辭。
「對了小姐,聽說陸辭被罷官了,之前他攀上了丞相,要娶丞相的千金,才那麼囂張!」
我看着送來的聘雁撇了撇嘴:「管他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小姐,還有件事你肯定感興趣!」初一賊兮兮地湊過來,「聽說那個雲娘捲了錢財跑了!還有他們那個女兒,叫什麼月兒的,居然不是陸辭親生的!是雲娘跟別人的種,陸辭氣得不行,給賣到窯子裏去了!」
我驚了一下,當初看陸辭對月兒,那是真的疼愛,沒想到居然不是親生的,陸辭還不得氣死?
「算了,別好奇了。」我想了想還是沒多問,「還是把東西清點好吧,到時候要放在嫁妝裏面的。」
初一撐着下巴搖頭:「小姐,你就嫁在隔壁呢,有什麼好清點的,聽說劉公子還找了泥瓦匠,讓人在西面的牆上開個門,好方便小姐回孃家呢!」
劉種玉在京中沒有宅邸,他便求了皇帝賜了我們隔壁那個宅邸做侯府。
那個宅邸是前朝罪臣的,比陶府還要大一倍,如今已經修繕得差不多了。
我爹說,這纔是真的用心的人,嫁這樣的人準沒錯。
21
婚禮辦得很隆重,皇帝還特地派了太子過來觀禮。
婚後的日子和我們當初在江南的日子一樣愜意。
「要去哪兒啊?」我看着馬車往城外去有些疑惑。
劉種玉沒回答,說起了另一件事:「對了,前段時間我聽陛下提起陶家,似乎很是熟悉?」
「我爹賄賂皇帝唄。」我隨口回了一句。
其實當初陸辭算是說對了一半,老爹是賄賂了人,不過不是賄賂官員,是賄賂皇帝。
前些年我朝和匈奴開戰,贏是贏了,不過國庫虧得厲害,那兩年又是災年,更是雪上加霜。
我爹這時候將大半的錢財都給了皇帝,好歹讓皇帝緩了口氣。
之後每年我爹都會交大半的錢入國庫。
「怪不得你們在牢裏一點兒也不着急。」劉種玉笑着嘆了口氣,「我還以爲是我英雄救美,原來不是。」
我笑了笑沒說話。
這兩年國庫充裕了點兒,可皇帝還想着繼續攻打陳國呢,那可是要錢的。
老爹別的不說,賺錢那是一把好手,皇帝還指望我老爹錢生錢,源源不斷地拿錢出來呢,怎麼可能看着我們家去死。
陸辭一朝得勢,攀上了丞相,可丞相支持皇帝的弟弟,想要拿錢造反。
知道陸辭和我的關係之後,丞相就開始逼迫陸辭對我們家下手,想要從我們的手裏扣錢出來。
陸辭當時贏就贏在,他來抓我們的時候正是除夕封筆,陶家出事的消息,一時半會兒傳不到皇帝的耳朵裏。
「他要是下手快點兒,說不定我真死了。」
現在想想,我還是有些後怕的。
劉種玉摟着我安慰了兩句,外面就突然傳來了侍衛的聲音。
「哪來的瘋子?滾開!」
我掀開簾子看了一下,就見馬車前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正往這邊撲。
是陸辭!
「陶陶,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你是我的夫人,你回來!」
我皺了皺眉頭,陸辭的樣子,好像有點兒瘋癲了。
「陶陶!陶氏!你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你居然丟下我攀高枝!」
陸辭的話瞬間激怒了劉種玉,他抬手想要讓侍衛下殺手,我趕緊攔住了他。
「算了,殺了他太便宜他了,讓他瘋着吧。」
劉種玉聽了這纔給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直接將他給提起來扔到了路邊。
馬車繼續向前,身後陸辭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對了,你還沒跟我說去哪兒呢?」
劉種玉溫柔一笑:「自然是帶娘子,下江南。」
【完】
□一顆卿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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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輕易這麼說,但生祥樂隊的《圍庄》,將是一張偉大的專輯──說「一張」不大準確,因為它是一組雙片套裝、兩片CD足足十八首歌的概念專輯。總之,這註定偉大的專輯早已製作完成,卻沒有唱片公司願意投資發片。林生祥決定直接訴諸群眾,發起網路群眾募資,最近三天兩頭都能看到他在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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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秋,Chill 嗨嗨!穿搭美美去賞楓,裝備款款去露營⋯⋯你的秋天怎麼過?秋日 To Do List 等你分享! 秋季全站徵文,我們準備了五個創作主題,參賽還有機會獲得「火烤兩用鍋」,一起來看看如何參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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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國總統大選只剩下三天, 我們觀察一整週民調與金融市場的變化(包含賭局), 到本週五下午3:00前為止, 誰是美國總統幾乎大概可以猜到60-70%的機率, 本篇文章就是以大選結局為主軸來討論近期甚至到未來四年美股可能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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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aker昨天真的太扯了,中國主播王多多點評的話更是精妙,分享給各位 王多多的點評 「Faker是我們的處境,他是LPL永遠繞不開的一個人和話題,所以我們特別渴望在決賽跟他相遇,去直面我們的處境。 我們曾經稱他為最高的山,最長的河,以為山海就是盡頭,可是Faker用他28歲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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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常回想一些記憶中的事件來喚醒我生命中應有的動力,現在看這些過去的歷史痕跡,不只是一個發生過的事,其中更看見神一路引導的軌跡。 當我阿母被家暴後,凌晨不曉得幾點,她拉著我的手直接往外衝。我完全沒有緩衝的餘地,像是至少拿一隻自己最愛的忍者龜公仔,或是偷偷藏在床底下的零用錢。(當時我六歲)
    宗教,各有各的信仰,能延續千年以上,且能跨國傳播的,都有一定的道理,沒有必要去論好壞或者誰對誰錯! 佛教的八苦,就算不是佛教徒,也得承認那是世間存在的情緒。分別是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五蘊疾甚!而我追根究底,就是情字在苦! 因為有了情,才會捨不得,因為有了情,才會被勒索!如果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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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借人間二兩墨 一點紅塵妄堪破 不問浮圖歸哪去 蓮生九品不二過 《光之圖文隨想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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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經常至圖書館借書。有時讀完很喜歡,想買一本隨時翻閱,誰知書已絕版多時。偶爾被某書吸引,可是本地書局遲遲不見蹤影。網海浩瀚或能順利找到想要的書,然而世上的書永遠找不完,可是時間精力空間全都有限,倘若沉迷找書以致沒時間閱讀,那就遺憾了。於是我習慣至書店探尋緣份,頂多拜託從事舊書業的友人幫忙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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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有詩書我有志 1 「且停且忘且隨風 且行且看且從容」 古詩提醒: 人生這條路,你可以試著: 1.慢慢來,不問結果反而一身輕鬆,路的盡頭是什麼,也許並不重要。😳🙄 2.從容於表,淡然於心,遇見就是幸運,錯過也是。🤔 願溫柔賜予自己半兩,那麼我們就會從容一生了💕😘 #且停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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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 日昨此間報載外蒙古將於2025年全面恢復傳統蒙古文,新聞內容對近代外蒙古政治演變、蒙古之始創及演變多語焉不詳,且有若干錯誤,按蒙古崛起之初,未有文字,十三世紀初滅乃蠻之後,俘其大臣成塔塔統阿,遂命其以及回紇字母拼寫蒙古語,由是始有蒙文,按乃蠻、克烈係操突回語之民族,有可能係西元九世紀中葉回紇
    (五)覺囊派 覺囊派為喇嘛教中最特殊的一派,是喇嘛教各教派中唯一一派倡導佛教中觀「他空見」的宗派,最初提出此說的是域摩‧彌覺多吉,出家後名字為丹巴杰波,法號則彌覺多吉,其意為「不動金剛」。他認為諸法有其真實存在的體性,由於人們的「虛妄分別」增加上去的東西,才能說是空性,這種空是人為之空,是他空非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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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 近二十多年在台灣街頭經常會看到身著紫紅色袈裟,腳著夾腳拖的藏族喇嘛,而且還經常有本地女性陪同充當翻譯,給人直覺上似乎不夠端莊,而且也是近年來把喇嘛教稱為「藏傳佛教」,不但創造了此一名詞,連帶的也把原來流傳已久的「北傳佛教」改稱為「漢傳佛教」,實有加以釐清之必要。 一、佛教之誕生及其基本戒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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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輕易這麼說,但生祥樂隊的《圍庄》,將是一張偉大的專輯──說「一張」不大準確,因為它是一組雙片套裝、兩片CD足足十八首歌的概念專輯。總之,這註定偉大的專輯早已製作完成,卻沒有唱片公司願意投資發片。林生祥決定直接訴諸群眾,發起網路群眾募資,最近三天兩頭都能看到他在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