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7月15日,時任中華民國總統蔣經國解除戒嚴令,共持續38年56天。那是我曾經歷的年代,「毋湯講政治」家中長輩是這樣告誡我,在我還不知道政治是什麼的時候……
我一到補習班補習,聽見同學耳語著,她的父親某某某,我忍不住好奇偷瞄她。在戒嚴時代,她父親是知名的抗議分子,新聞報導總是正義凜然地公審他的惡。她的同班同學告訴我,有次老師點名叫她起立,數落她父親做了傷害國家人民的事……
「我以我父親為榮,……」她是這樣回答老師,老師指正她的錯誤,以及不服從老師的教導,要她罸站到課堂結束。
同學總是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很漸愧我也是其中一員,她還要自我保護,以及勇敢捍衛自己的父親,顯然地,她有著和我們截然不同的少女時代。我希望我是那位遞上橄欖枝的人,給予她友情和鼓勵,但當時的我是個被徹底洗腦的學生,我以為媒體的所有報導是事實的全貌,所以我也没太搭理這個同學,無形中我也是共犯結構。
我經歷過洗腦式的「愛國」思想,現在想想都覺得傻。在我更小時時候,震撼台灣的美麗島事件,當時的新聞報導是暴民打警察,警察都没有還手,輿論的說法是同情警察,讉責暴力。當時全台通緝在逃嫌犯施明德先生,還是小學六年級的我,把他視為如十大槍擊要犯,社會有種肅殺之氣,我有點害怕,心想著萬一遇見他會不會殺我?當時校内有位老師貌似施明德先生,一群小朋友看到這位老師走過來,明明知道老師不是施明德,但不自主的害怕,自動閃到邊邊,彼此互看,小小聲說好像!好像!
當時有多傻,後座力就有多强,比現在偶像塌房更難忍受。很希望小時候的我是智慧俱足的,能夠瞭解偉人、完人是不存在這世間的,當時的我像個信徒般的信仰神,課本教的老師說的都是對的,没有半點懷疑。這是我經歷的年代,當時我的作文結論千篇一律是「我們要反攻大陸,解救大陸苦難的同胞。」在那個年代,家境好的同學,都被送至美國求學,大人們早早就明白大陸同胞無需解救,只有我們還一知半解。現在我們反而要擔心解放軍軍機天天飛過來打卡,那一天阿共打過來,很難想像那個如鬼魅般的惡夢,深植台灣幾代人,會有那一天嗎?
台灣經歷美麗島事件,前總統蔣經國先生於1987年宣佈解嚴,到後來野百合學運、國會改選、總統直選,到2000年第一次政黨輪替,畫下濃墨重彩的篇章。我記得當大大野百合在中正紀念堂豎立起來,隔著銀幕的我,是激動澎湃的,我佩服那些人,勇於行動改變現狀,因為他們不斷的衝撞體制,台灣成為民主、多元的國家。
這篇本來是要寫總統大選專題,躊躇再三,不知從那一個角度為切入點去評論。當我們在批評政黨或政治人物多污糟時,想想,我們可以自由的發表意見,這是人民的權利,但曾經歷戒嚴時代的我,卻覺得珍貴。我想我之所以没有辦法寫下總統選舉的看法,或許是在那個年代,長輩告誡我-毋湯講政治,下意識的自我審查,到了現在,我還是不會和親朋好談政治,如今的原因和過去有點差異,是怕傷感情。
三十多年過去,覺得很幸運,我沒有走上街頭,為民主出過力,就可以投票,選出我們的總統。台灣的政治, 儘管一地的雞毛,各政黨黑金、Me-too等狗屁倒灶的事,常是熱搜關鍵字,看似混亂,但亂中有序。今年我們是總統大選年,誰當選就是我們的總統。我只祈求我們的自由民主不被摧毀,至少我知道1987年前的台灣是個什麼面貌,會死人的或被送去唱綠島小夜曲。
「願你平凡而自由的活著。」
「總得有人活下去,記得這一切有多得來不易。」 摘錄電影返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