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浮世人生夢醒
東海大學的男生宿舍,鄰著乾河溝旁的第三棟寢室。木頭窗框的毛玻璃窗外,羊蹄甲樹的枝影,在晨曦中隨風搖擺。寢室的窗邊,雙層床鋪的下鋪床位,但見顏程泉豁然從惡夢中驚醒,陡然雙手練揮,猛得從背窩裡坐起身。「啊~~東海湖飄起來了,台灣飄浮起來了」惡夢驟醒,顏程泉驚魂未定,一時竟分不清真假。翻身下床,光著雙腳,尚不及穿拖鞋,便忙著想往寢室外面跑。『超同學,快跑啊。大地震啊。土地都飄起來啊!』猛往寢室衝之際,顏程泉倒也沒忘了,趕忙開口想叫醒同寢室的同學。然而眼角餘光,瞥向隔著書桌,對面的超同學床位。此刻顏程泉卻驚覺,超同學的床位,居然空空蕩蕩,連個枕頭棉被,或草蓆也沒有。而且超同學的書桌上,同樣空空蕩蕩的,居然連一個書架,一本書,或一個檯燈都沒有。甚至超同學的床鋪與書桌,還佈滿一層厚厚的灰塵;恍若寢室中,從來都沒有超同學存在。
「同寢室的超同學,突然不見了?!」這一驚非同小可,顏程泉趕忙回頭,朝寢室門邊的床位,去叫喚同寢室的另一個同學─原同學。誰知,當顏程泉望向原同學的床位,這才驚覺,連原同學的床位,居然也是空空蕩蕩。原本一年到頭,床鋪上始終都掛著蚊帳的原同學的床位。不但蚊帳不見了,連得床鋪上也同樣,除了硬梆梆的木板外,連個枕頭床單也沒有。而且原同學的書桌,同樣滿佈著厚厚的灰塵,好似從來根本沒人用過。 『怎麼會這樣?超同學,與原同學,怎麼都不見了?』面對空蕩蕩的寢室,顏程泉一時怔住,半晌更想不透。為何同寢室的超同學與原同學,怎麼都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是怎麼回事?這一切是真是假?包括我在浮世人生的經歷,又是真是假?還有,我剛剛的夢中,好似夢見在東海湖畔,遇見了莊周教授。但到底是我做夢,夢見了莊周教授;還是莊周教授他做夢,夢見了我?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怔忡於寢室內,太多的不明白,顏程泉頓是走回了自己的窗邊床位。就見顏程泉萬般不解,獨坐在床沿邊,苦悶的低頭沉思。漸漸的,顏程泉才終於想起來。原來這個寢室,原本就只有顏程泉一個人,獨自居住而已。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超同學,與原同學。是的,顏程泉,終於慢慢的想起來了─「超同學與原同學,原來並不是真的存在。超同學與原同學,都只是我在寫"大度山日記"時,虛構出來的兩個人物。超同學,叫程超泉。原同學,叫程原泉。而他們都只是我內在人格,"超我"與"原我"的一個部份而已...」。
晨曦的陽光透過毛玻璃,與紗窗,灑入寢室內。恍如一場夢魘乍醒,獨自面對空蕩蕩的寢室,顏程泉頓是啞然失笑。回想夢裡人生,浮世人生所經歷,顏程泉陡然明白─原來所謂的現實人生與人世間,其實那都只是一些喧嘩與虛浮的幻影而已。既明白了一切,不知心中悲喜,卻見顏程泉只是狂笑不止。起身坐到了書桌邊,就見顏程泉,一邊獨自狂笑,一邊舉筆揮灑。草草寫下這故事的結語:
「百無一用的執筆,坐困幽篁,世間聰明者,皆笑我荒唐人。滿紙荒唐言,我寫也寫不盡,笑莫笑我,卻看世間更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