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6月20日（一）

　　期末考前一週早修，難得沒有排考。實際二年級這個時間都沒有考試，因為各班班導有重要事項宣布。

　　「時間很快，緊接就是期末考，然後你們就高三了！接下來你們要面對學測……或許還有人需要指考。這裡有份升學志願表，希望大家能在這週完成，交給我。」李婷站在講台，看著底下同學們。

　　布達完，李婷走下講台，將志願表一排排發下。

　　沒有考試，又攸關未來，同學們鼓譟，彼此討論著。

　　「可綸決定去哪了嗎？」璦媛問。

　　「年初就決定了。璦媛呢？」可綸左傾身，看著後面的璦媛。

　　「當然什麼都沒想過囉！」璦媛自豪地攤開雙手。

　　「同學們自由討論吧！不要太吵就好！」李婷走向講桌。

　　「也是。」可綸微笑。

　　「所以妳要去哪？」璦媛追問。

　　可綸左手伸進書包資料夾，取出宣傳單，放在璦媛桌上。

　　「公費留學。」璦媛看著宣傳單，

　　可綸點頭。

　　「好厲害！留學耶！」璦媛欣喜若狂地看向可綸。

　　「什麼！璦媛要去留學？」向兩人走來的曉倩，驚訝大喊。

　　「怎樣！瞧不起我？」璦媛瞪著曉倩。

　　因為是讀書夥伴，而且攸關大家志願。讀書會成員，紛紛朝兩人圍聚。

　　「你們要知道，有錢就可以留學，成績不需要多好！」璦媛高傲抬頭。

　　「阿貓阿狗學校嗎？」梓歆對璦媛恥笑。

　　「我指好學校。」璦媛不屑地看向梓歆。

　　「通過捐錢？」正銘搭腔。

　　「對！」璦媛滿意點頭。

　　「不是很意外的答案。」方淨回道。

　　「哇！可綸這樣要準備很多考試耶！學測啊！公費考啊！等等之類的。」巧蓉對可綸投以欽佩。

　　「她可是可綸，沒問題的！」曉倩說。

　　大家聊開，正起勁時，璦媛看向眼神堅定的可綸後，低頭看著宣傳單。大家都有方向，唯獨璦媛什麼都沒想過。她頓時迷惘，因為不管她做什麼，沒意外都會繼承家產，所以好像沒差，但要承接老爸的罪惡，她非常抗拒。

　　鐘聲響起，璦媛被拉回現實。

　　「可綸。」璦媛站起。

　　「怎麼了？」可綸右抬頭，望向璦媛。

　　「我有話和妳說。」璦媛朝外頭走去，

　　其他人疑惑地讓出去路。

　　困惑的可綸，跟著起立，隨璦媛而去。

　　芷玲坐在位子，低頭盯著桌上的志願表。

　　「沒事吧？臉色很糟。」瑞華出現陳芷玲面前。

　　「沒事。」芷玲勉強微笑。

　　「好喔。」瑞華略顯尷尬，

　　只得走開。

　　瑞華離開，芷玲收起笑容，繼續盯著志願表。她想填戲劇系，或相關藝術科系，但父母肯定不會答應，所以她很苦惱，苦惱該怎麼辦、苦惱該問誰。

　　芷玲探詢班級，瑞華不在，而其他人都有伴，自己無法插入。突然芷玲又開始不適，覺得周圍的人，臉部逐漸扭曲，聲音變得刺耳，感覺在嘲笑她。

　　心跳正在異常加速，呼吸跟著急促，胸悶則逐漸加劇。

　　（冷靜！冷靜！）芷玲閉上眼睛，左手摀住左胸，

　　安撫情緒。

　　芷玲知道可綸支持自己，不會對自己的志願說三道四，但家人的喝止，讓她為難，尤其可綸似乎和璦媛關係變得融洽，更讓她心煩。

　　芷玲起立，走出教室，緩緩來到7班後門外。

　　因為升學話題，所以7班跟4班很熱絡，或許說二年級都很躁動，更為貼切。

　　猶豫片刻，芷玲終於鼓起勇氣，踏進曾熟悉的7班。

　　「小心！」璦媛嚇到，向後退開，

　　好在沒有撞到對方。

　　「對不……呃……林璦媛！」芷玲發現是林璦媛，立刻驚恐地向後退去。

　　「啊！」璦媛傻住。

　　「怎麼了？」可綸出現在璦媛身後。

　　芷玲瞪大眼，表情變得扭曲，淚水也不斷滑落。

　　「芷玲！」可綸驚訝地看著陳芷玲。

　　憤怒、悲痛、嫉妒、無助、惶恐……各種負面情緒從芷玲心中迅速蔓延，而她的胸口也再次劇烈疼痛，頭部甚至開始暈眩，視野因此模糊。

　　芷玲顫抖的雙手，抱住頭部，發出尖銳哀號，扭頭逃開。

　　「等等！」可綸上前，伸出左手，

　　試圖挽留芷玲，但對方又一次從她面前逃去。

　　「我們是不是該去關心一下？」璦媛不安地問。

　　「剛剛是芷玲嗎？」芳齡來到兩人左旁。

　　「嗯。」可綸自責地點頭。

　　剛剛的聲音非常驚悚，班上的其他人因此靠過來。

　　「時機很糟！」可綸感嘆。

　　「嗯。」梓歆點頭。

　　「我們去關心吧。」璦媛上前。

　　「妳就不了，妳只會把問題搞得更複雜。」方淨勸阻璦媛。

　　「我跟可綸去吧。」芳齡繞過璦媛左側，

　　但可綸低頭，沒有回應。

　　大家感到意外與困惑，無法理解可綸為何沒有動作。

　　「其實芷玲的家人不希望她與我再有瓜葛，所以我才沒有跟她再有交流。」可綸解釋。

　　「但妳說妳們只是彼此冷靜！」璦媛驚訝地看著可綸。

　　「我在謊話。」

　　「沒關係。我去看看。」芳齡右手拍拍徐可綸左肩，

　　安慰對方。

　　「梓歆、方淨，我們去看看。」芳齡走出教室。

　　「喔……喔。」梓歆和方淨點點頭，

　　隨芳齡出去。

　　放學後。

　　芷玲有如行屍走肉，緩緩進入藥局，因為她的口服鎮定劑用完，所以她整天都很難受。

　　來到櫃檯，芷玲將處方籤遞給男店員。

　　「同學，妳沒事吧？臉色很糟。」店員右手接過藥籤。

　　「不好……所以我來取藥。」芷玲有氣無力。

　　「好……好的。」店員尬笑，

　　轉身走進倉庫，很快右手拿裝有藥罐的藥袋返回。

　　「早點回去休息喔！」店員親切叮囑，

　　但芷玲只是默默付款，拿上藥，右轉離開藥局。

　　度過乏味痛苦又高壓的補習，芷玲終於返家。

　　「回來啦！」芷玲母親坐在褐色沙發，看著芷玲。

　　郭美華有著褐色短髮，面容蒼老，身軀矮弱。她穿著淺綠色短袖和粉色短褲。

　　「爸呢？」芷玲失神地看著美華。

　　「裡頭。可能在洗澡。」美華起身，來到走廊，

　　向裡頭探去。

　　「今天怎麼樣？」美華轉身，

　　看向芷玲。

　　「沒事。」芷玲從美華右邊繞過。

　　「期末考快到了……」美華開口，

　　但這句話讓芷玲崩潰，右手摀嘴，衝進自己房間。

　　美華嚇到，愣了一下，察覺異常。

　　「芷玲？」美華向芷玲房間走去，

　　想問清楚。

　　可綸將手機靠在桌上，雙手捧著，盯著畫面。

　　（想跟你聊聊）_19:51

　　可綸猶豫是否回傳訊息給芷玲，因為她知道美華會檢查芷玲手機，所以貿然回訊息有極高風險。

　　一陣糾結，可綸嘆氣，左手將手機收進放在左腳地上的書包。雖然無奈，但她決定明天跟芷玲面對面解釋。

　　房間昏暗，只有一盞微弱的燈。

　　芷玲趴在桌上哭泣，開著檯燈，壓著皺巴巴的志願表。

　　沒多久前，美華在門外不斷敲門詢問，她才解釋一切，包含她的志向。

　　雖然父母數落可綸和璦媛一頓，但聽在芷玲耳裡，實在刺耳，尤其他們很反對她的志願，認為沒出息，而且賺不了錢，隨後爭執發生，演變至今。

　　淚水乾涸，芷玲稍微抬頭，呆望被她瘋狂塗寫「戲劇學系」的志願表。稍微留神，她伸出右手，拿起面前手機，查看訊息。

　　沒有！

　　可綸已讀不回。

　　芷玲放下手機，看著檯燈下的藥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