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7日,台北紀伊國屋書店會員日,我搭乘捷運電車前往取回訂書,臨去前,照例巡視各書架一番。我發現,店內的人文社科書籍似乎賣不動,一年前,我巡遊的若干書籍還立在架上,它們的書背對著我微笑,看來它們正在等著我,這次就把它們帶回去。我讀懂它們的心情,順其小小的心願,便豪快地收入手中了。
依照我的習慣,我走往櫃檯準備結賬的時候,總會再次站在平鋪著新進文庫本的櫃前,看看是否遺漏了哪些好書?果不其然。我看到熊谷達也最新出版的小說《悼みの海》,心裡甚是高興。原因有二:一則是十餘年前,我翻譯過他的《邂逅之森》(野人出版社,2009),對其自然主義小說的寫作技法,以及對日本鄉野民俗的探究,深感佩服與觸動,我想,這是作為與原文搏鬥過的譯者才有的特殊體驗,也算是另類的機緣。二則我看見《悼みの海》問世,這激發了我的思考:日本小說家與鄉土之愛抱持何種關係?
正如《悼みの海》這部虛實交織的長篇小說那樣,故事旨在描寫「3.11東日本大地震發生時,正在仙台工作的主角川島宗太聞訊後,儘管災情慘重道路中斷,他仍然奔往位於海邊的家鄉確認父母平安與否。然而,半個世紀之後,這裡已築起了巨大的防波堤,所謂物換星移滄海桑田,就讀小學三年級的呼人自出生以來從未見過大海,他與歷經劫難的川島的「大海」形象自是截然不同的,他們如何去拉近這段已然消逝的世界的認知?而這就是作者熊谷達也的任務了,他用感人的筆觸來描述這兩個人的情感距離,進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得到真正的克服。
在我看來,與冒牌的愛國主義作品、功利的政治正確的作品相比,熊谷達也這種植根於故鄉土地的現實感的寓言小說來得強而有力,即使他為了吸引更多讀者而關注不免虛構出高遠的理想主義,其實,這無可厚非也無傷大雅。進一步說,傑出的小說家之所以贏得時間和別人的敬重,正如夏目漱石所強調的「真面目」(認真、真誠)態度。的確,待人真誠,真誠寫作,就是小說家的本色。在此,引人思索的是,事實上,每個人都具有真誠和認真的本性,行事與否取決小說家的立場態度:致力於使哀悼之人得到平復?抑或繼續販賣偽善圍繞的笑氣?(2024年4月9日)
延伸閱讀:
熊谷達也《悼みの海》(講談社文庫,2024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