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立花 真,原本是個三十來歲的上班族,後來因為某個原因尋短失敗,現在則是一名私家偵探。
為什麼我會轉行呢?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就是一個契機罷了,不介意的話請聽聽我的故事吧!
我以前是一個標準的上班族,只管好自己分內的工作,也不太與他人交流,就這樣作了十年,有天,公司以不想給員工帶來負面影響為理由解雇了我,當下我只覺得錯愕,但隨後又覺得莫可奈何,畢竟即使是惡意裁員,像我這種小蝦米戰勝大鯨魚的故事也只會發生在電影裡頭,於是我不發一語、什麼也沒做的離開了。
在那之後我的人生便失去了目標,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活著,直到了那一天。
那是在半年前的夏天。那天十分炎熱,太陽高掛在頂上,熱辣的光線照在我的臉上,讓我覺得有些刺眼。
我半瞇著眼,探頭往下方看去,約十層樓的高度讓我不由自主的雙腳發顫,頭也有點昏昏然。那時大約是正午12點左右,而我之所以會在這種時間出現在這棟荒廢的大樓樓頂,不為別的,就是貪圖個死字。
然而就在我即將一躍而下的時候,我突然卻步了,沒錯,我還不想死。
明明再往前一步就能解脫,但是對生的渴望,卻硬是讓我在死亡的面前後退了。
認清了自己真正的想法,我頓時覺輕鬆許多,同時又自嘲道自己就是個連死亡的勇氣都沒有的膽小鬼。
“唉,我還真是沒用啊。”我嘆了口氣,抬起頭,一個滿臉是血的少女形體突然出現,並飄浮在我的眼前。
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我,被嚇的腳步踉蹌,一不小心絆到腳,往身後一仰,就從樓頂邊跌落,半空中的我在快速俯衝造成的心理壓力下意識逐漸模糊,在昏迷之前,我似乎看見那個滿臉是血的少女幽靈慌張的向我伸出了手,但我來不及細想,一陣劇烈的衝擊貫穿全身,讓我瞬間昏了過去。
三日後,在醫院的病床上醒來的我,在全身劇痛的同時,驚訝得發現我突然獲得了某種能力,能夠看見幽靈的能力。
我本來以為這是因為醫院陰氣重,加上大難不死下產生的後遺症,然而在出院後我才發覺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街上、巷弄中、招牌上、甚至在我的租屋處的天花板上,全都是它們。
它們多數是透明的人型,也就是大多數人所熟知得靈體樣貌,但是在這之中,還有各種奇特面貌的,像是披著人皮的黑影、糊成一團的馬賽克人型、章魚觸手般的不明物體,實際上用幽靈稱呼那些實在太過籠統了,因此我將那些另一側的生物與幽靈並稱為它們。另外為了與常人口中的陰陽眼做區別,我將自己的這雙眼睛稱為”異瞳”,並且運用這股力量踏足了非人領域的另一側。
雖然我在上面說得好像很厲害一樣,不過也就是看得見、聽得見的程度, 我本身還是沒有半點力量,但是光靠視覺和聽覺也能做到許多事。我開始尋找起在我墜樓那天所遇見的那名少女幽靈。
也許有人會好奇,為什麼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還要回去和這些幽靈鬼怪打交道,對此我只能回答。
因為愛,就是這麼簡單卻又無趣的答案。
我愛上了在我墜樓的當下,那個想拯救我的少女幽靈。
雖然我實際上也是因為被她嚇到才失足墜樓的,不過我始終忘不了,在我失去意識前所看見的她,那慌張卻又無比自責的那副模樣,就是驅使我往前的動力。
我想找到並告訴她。
已經沒事了,你不需要自責。也想和她保持良好的友誼關係。
抱著如此的想法,某一天我又遇見了她。
那是在三年前,一個下著雷雨的夜晚,某艘豪華郵輪的甲板上,巨大且不可名狀的怪物,以觸手構成的扭曲黏滑主體以及人類的肢體構成的百足,直站在我的身前,然而光是如此就令我恐懼得幾乎無法動彈。
本來只是調查郵輪上展出的古遺物的委託,沒想到卻在調查途中殺出邪教組織,並且以遺物作為媒介召喚了不知名的怪物。怪物在船上大開殺戒,用觸手將人擰碎,再用喙狀的口器破開頭骨,吸食被害者的大腦。
“可惡!我怎麼能在這裡就死掉!”
我舉起這些年在外到處闖盪所獲得的_具有驅魔效力的左輪,朝怪物連開數槍,然而怪物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它並非惡靈一類的,我馬上做出了這個結論,同時為如今的情況感到棘手。
我翻滾在地,迅速躲開席捲而來的觸手,雙眼緊盯著怪物,試圖從他的身上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然而我引以為傲的異瞳卻無法看透這個怪物的本質。
拿個具體的形象來形容的話就是馬賽克拼貼,各種無法辨識的物體融合在一塊的感覺,當中有邪教徒的軀體、古遺物的力量、滿意而出的憤怒、類似靈體的纏繞物。
無法對付。憑我的力量無法對付它,甚至連看穿它都做不到。從心底湧現出的絕望感慢慢地將我吞噬。
突然,怪物的眼球轉向了我,在對上眼的一瞬間,我頓時感到頭痛欲裂,一抹殷紅從鼻腔流出,同時一股瘋狂的意識直接侵入了我的大腦。
“啊啊啊啊!”
那感覺彷彿是燒紅的鐵塊在腦裡翻攪,讓我不由得慘叫出聲。
它的觸手再一次捲了過來,而我已經喪失了抵抗的能力,只能呆坐在地等待步步進逼的死亡。
然而死亡並沒有降臨。當我回過神來,就看見一名純白的少年,擋在我的面前,替我擋住了它的視線。
“快逃......”
瀕臨崩潰的我,用盡僅剩的理智提醒眼前的少年。
但我心裡明白已經太遲了,連我的精神力都無法與它抗衡,眼前這位看似毫無力量的少年又怎能抵擋這種極具破壞性的精神攻擊呢?
不過那時的我並沒有餘裕去察覺。
在眾多乘客都死亡的情況下,一名少年挺身而出,宛如英雄電影的情節,充滿著違和感,以及少年散發出的異常性…...這些我都沒有察覺。
這頭,少年聽到我的話,看了我一眼後,淡淡的說”放心吧,我能處理的。”
見到少年完全不受怪物的視線影響,眼前怪物又甩來觸手,然而少年的手只是輕輕一揮,伸來觸手便盡數斷裂,怪物發出淒厲的叫聲。
少年緩步走向怪物,在這期間怪物捲出更多觸手,然而不是被斬落在地,就是在碰到少年身軀的同時直接化為粉塵。
好、好強。與少年相比我根本只是螻蟻。在我如此想著的時候,少年已經到達怪物面前了,怪物的觸手和身驅都被斬下或崩壞,就連瞪視也對少年無效,如今它唯一的技能就只剩下一個,那就是足以粉碎一切的口器。
在少年來到怪物面前的剎那,怪物迅速張嘴咬下,然而它引以堅硬為傲的喙狀口器卻直接崩解。面對失去最後殺手鐧的怪物,少年伸出手觸碰了它的軀體,怪物頓時化為一團肉泥,古遺物就落在那上頭。
我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畫面,整個過程不過短短的三十秒,少年輕描淡寫的就把我完全素手無策的怪物給解決了。
這時我才注意到,方才少年和怪物戰鬥時,怪物濺出的血液竟一滴也沒濺到少年的身上,少年依然渾身潔白。事實上與其說那是白色,不如說那只是個意象,少年的確穿著一身純白的服飾,白色素T加上刷白的長褲,但服飾本身也不是異常的點,以及異於常人、如死人一般白皙的毫無血色的皮膚,綜合這些點所結合出來的_象徵死亡的純白。
這時一抹幽影突然闖入我的眼簾,並且緩緩飄向少年,我一眼就認出她來,那是那個少女幽靈,在我死去並重獲新生的那天,想拯救我的少女。
身為幽靈的那名少女盤旋在少年身旁,表情看上去一臉幸福。
看著如此景象,我一邊笑著,一邊趕在船體完全崩壞前離開了。
我跳上小船,回頭望向郵輪,誓言自己總有一天一定要超越那個少年,並且把那位幽靈少女從他的身旁搶過來。
後來,我成為偵探,借助我左眼的力量,我協助警方解開了許多棘手案件,另外也接過幾次它們的委託,為什麼稱作它們,那是因為它們不只有鬼魂、還有其他看不見的東西。時至今日,我在兩邊也做出了些名堂,現在的我被它們稱為異瞳偵探,而這就是我的故事。
“如何,小妹妹?我的故事好聽嗎?”
我對這次的委託人—坐在我辦公桌對面的漆黑少女問道。
“故事本身不怎麼樣,不過我對你故事中出現的少年很感興趣。”
“啊啊,我想也是,畢竟你們兩個很像啊。”我笑著說,接著端起桌上裝著咖啡的杯子喝了一口。
就在這時,一股不屬於咖啡該有的血腥味在我嘴裡炸開,我憋不住直接吐了出來,再看向杯子想確定我喝的到底是什麼玩意,只見杯底猛的浮出一顆眼球…那是充血的人眼。
“這麼做也太過分了吧,小姑娘?”
我強忍自內心深處爬出的噁心和厭惡感,看向造就如此情景的元凶_一身漆黑的少女…不,其實我是知道的,那不是少女,就跟那個少年一樣,是某種不同於人和靈體、某種更加恐怖的存在,如果真要以話語形容的話,那就是死亡本身。
“真是不好意思。”少女哼哼笑道,帶著天真無邪的表情說“其實我本來也不想欺負你,誰叫你要自己說錯話呢?”
“哈哈......你果然也是怪物啊,所以呢?你找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呵呵,其實啊…那個少年是我弟弟,那個少年是我弟弟,他似乎想殺死我,現在正在到處找人幫忙呢。”她笑著說。
“所以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對於我的疑問,少女回答。
“我可是小女子欸,想對付他自然也需要一股勢力才行,所以…...”
“你願意和我一起嗎?”
這是惡魔的邀請,我知道少女的本質是比少年可怕數倍的惡意,但我不能拒絕,因為我早在以前就決定了,我要贏過他。
一般的方式太溫吞了,根本追不上他,所以我無法拒絕,縱使這樣會使我站到那個幽靈少女的對立面。
“......真是一對令人討厭的姊弟啊。”我一邊說著,一邊朝著眼前的少女伸出手。"
少女看見我的動作,立刻回握住我的手,並高興的上下晃動。
“耶!我就知道,你果然也是我們這邊的。”
是嗎?我在心裡自嘲的反問自己,同時嘴上勾起一抹苦笑。
唉!我的良知和正義感,恐怕在摔下樓的那一刻就死了吧,即使做了許多善事,也遮掩不了自己所為的惡事吧。
沒錯,比起打著正義旗子的復仇,不如化身混沌,直面的為惡吧,因為這才是我的本質,異瞳偵探故事背後的真相啊。
“那麼今後請多指教囉!偵探先生。”
於是,眼前漆黑無比的惡意向我露出了見面以來最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