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被告誡「女孩子的酒要在家裡喝、酒量要在家裡練」,那一年課後夜晚操場上的小酌像是自以為偷偷摸摸舉行的成年禮,她用照片紀念第一次在外跟家人以外的人喝酒,為了不被發現,在社群網站上打卡發文還設定了家人無法觀看的權限。
有人難過的時候喝酒,她反而是開心的時候才想主動喝,追根究柢大概是跟酒帶有的記憶連結有關,印象中的酒多半出現在眾人聚會之時,是慶祝、是放鬆的象徵。對於酒的負面記憶倒也不是沒有,畢竟她也曾討厭過,那個因酒罐而物理上讓身體永久改變的痕跡,即使每隔一段時間的新生,都還是會維持著被傷害後而徹底改變的軌跡生長,但這個會跟著一輩子的痕跡,無損時常更新的關於酒的正面回憶。
也是有人只在難過的時候才主動喝酒,例如他,常以為灌醉自己就感覺不到痛,卻忘了酒後的感官會放大,在人前強裝玩美的苦反而更苦;以為足夠喜歡與接受自己了,面對人群卻還是自卑,即使感到卑劣的可能在別人眼裡都是好處,他想,只要把人生所有的不順都歸咎於此,也許就能讓自己好過一些。
長大到了一定年紀,她已經可以在外跟朋友喝兩輪酒、還將照片分享到家裡群組,可也是因為難得的場合,才敢這樣放肆。那一晚大夥喝得盡興,聚會的緣由似乎已經不那麼重要,畢竟酒後都是各自的世界了,趁機宣洩、擅自紓解生活情緒的大有人在。
散場時僅只想要確認人可以平安回家,於是他與她相互陪著走著,夜晚的涼風讓他從聚會上清醒了些,轉而為著自己不早前因酒精而起的情緒失態道歉,「最沒用的樣子被看見、真是太丟臉了」。她無聲但允許了他的所有情緒,最後笑著說沒想到能看見放下包袱的這一面。他那個看來什麼都做得很好、其實軟弱害怕而刻意隱藏的樣子,終於能不顧一切展現。
或許就像當晚夜裡微弱的路燈,那是他第一次感覺被溫柔觸碰到心底。
2016年選歌:Mary See The Future-醉難寫的歌
「思緒隨著那片落葉 掉進成堆的無解」
2022年選歌:鄭宜農-那些酒精成癮的日子
「今夜我陪你醉 你可以掉眼淚」
*寫於2022.0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