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民調支持度來看,總統大選的強弱分明,多數選民認為沒有持續關注大選的必要性。但政治是不斷滾動往前的,總會有下一場大選,透過觀察選舉來磨練自己的政治判斷力,是遠比「投票」還重要的公民行動。
就算選舉不熱鬧,你也該練習看門道。看什麼門道呢?於此就來探討一種「怪怪的感覺」。
朱立倫提名王如玄為副手以來,國民黨在總統選戰的打法完全失焦,只能拼命防禦排山倒海的攻擊。王如玄在炒作軍宅上的道德爭議仍有待討論,不過因為她只是副總統,重要性較低,是以不妨來觀察朱立倫如何處理王如玄的炒房爭議。
攝影 / 張國耀
作為總統候選人,朱立倫的道德判斷邏輯更為重要,我們可以從他相關話語來深入分析。對於王如玄的炒房爭議,朱立倫的論述概要如下:
朱立倫指出,之所以找王如玄搭配,是為了「平衡」,自己是負責拼經濟的,由她負責社會公平正義部份。而王如玄買賣軍宅一切合法,在道德上也沒有問題。請大家不要抹煞她對弱勢婦女的關懷,就算以較高道德標準,也瑕不掩瑜。
這套說法要應付媒體追殺已足夠。自他推出這個說法以來,幾天內都沒有媒體再追問他,因此其「防火牆」的功能確實不錯。不過,你可能會覺得上述說法「怪怪的」,卻找不出明確的問題點。為什麼會這樣呢?
因為人有兩種道德判斷機制,分別是「直覺的」與「批判的」。碰到道德情境,我們會先用直覺判斷對錯與合理性,有進一步釐清的必要時,才會進入批判的層次。
攝影 / 張國耀
朱立倫的上述說法,可以通過直覺的道德評價,聽了覺得好像頗合理,但無法通過批判的道德檢驗,所以總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問號存在。
不妨把他的話拆得更細來觀察。就其論述來看,朱立倫的道德主張有以下幾個要點。
第一,他認為經濟發展(自由)與社會公平(正義)會有衝突,所以需要「平衡」。
第二,他認定王如玄的買賣過程合於一般百姓的道德標準,因為「合法」。
第三,他認同官員的道德標準可以高於百姓,王如玄的行為可能不合於官員的道德標準。
第四,但他認為道德的功過可以「加減」,王如玄可以功抵過。
朱立倫的心中似乎有個「道德量表」,道德價值可量化計算。最接近這種看法的是效益主義,效益主義者認為善惡可以透過行為結果量化後加減計算,能對最大多數人帶來最大好處的行為,就是對的行為。
朱立倫的看法雖然不至於是標準的效益主義,但也很接近了。依上述的四個摘要,他同樣主張「價值平衡」、「功過相抵」,與「利他精神」等等概念。
普通百姓評價政治現象,通常以「量化」「利他」的角度出發,因此朱立倫的這套說法,算是不錯的媒體回應方式,可以滿足大家在「直覺」層次的道德判斷。
但若是進一步推敲,就會發現朱立倫的說法中存在一些疑慮。
攝影 / 宋小海
首先是「合法就是合於道德」,這種主張有問題。「法律是道德的最低標準」這觀念雖然不盡正確,但至少突顯我們的道德標準與法律標準存在落差。
因此朱立倫一再強調王如玄行為合法,其實沒辦法解釋為什麼這種行為在道德上可以接受的,因為「合法」之事在道德上仍可能有錯。這就是你「怪怪感覺」的第一個來源。
法律和道德的標準不同,處罰也不同。違法,那就抓去關,把該還的錢還一還。違反道德標準呢?通常不會有什麼懲罰,但我們還是可以對不道德者進行反制,像是不投票給他。法律問題法律解決,道德是社群問題,那就用社群政治解決。
再來,是朱立倫認為功過可以相抵,王如玄就算有錯,也瑕不掩瑜。
我們質疑的是其功過相抵的計算標準為何?誰說了算?直接用王如玄「替弱勢爭取來的權益換算成現金」來扣掉「她在房地產上投資賺到的錢」嗎?
顯然這樣的標準是讓人不夠滿意的,這就是你「怪怪感覺」的第二個來源。道德價值從不是單向度的,評價行為對錯,應該一碼歸一碼,分開來評價。
你濟助弱勢是一回事,但你利用法律空間賺一些原本給弱勢軍人的福利,則又是另一回事。因為你幫助的是一群人,被你傷害的很可能是另一群人,你與他們的道德互動是分別且獨立的,不應被混在一起評價。
所以朱立倫並沒有成功為王如玄辯護。他只是呼攏你的道德直覺,但過不了道德批判的關卡。只要你道德批判思考能力夠強,就能抓出這些「怪怪」部份中的推論跳躍與漏洞。
那到底要怎麼培養這種批判思考的能力呢?當然不只是看書,你還需要在現實環境中不斷的演練,去找出政治人物話語中「怪怪的」部份,冷靜的思考看看。總統大選還有一個半月,你動腦的時間,還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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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蔡宜蒨
封面照片圖片攝影:張國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