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公 騎車在馬公的市區,不到一天的時間皮膚就被烈日曬得通紅,市區名產店與海產店聚集的中正路是馬公市最熱鬧的街,轉進不起眼的一條巷子找到了中央街(也就是「馬公老街」),老街裡有很多老房子還有一間富有歷史的「乾益堂」中藥行。 我上前買藥膳蛋時順道與老闆攀談,他笑著介紹在店門外的「四眼井」:「這個四眼井歷史悠久,在明朝中葉就出現了,四眼井當時是一口相當大的大井,供馬公中央街一代的全部人使用,這口水井特別傳奇的地方是水量豐沛,不曾枯竭,即使澎湖歷經許多次的大乾旱,這口水井依然湧出沁涼的水,供給澎湖居民使用,所以這條街舊名稱為大井街,也是因為這口井而命名的。」 「現在看到的四眼,是為了避免小孩不小心掉入井中所築成的,所以將井口加高,而四個井眼的設置,其實是為了維護汲水的秩序,因為以前為了取井水,常常因為先來後到的次序而產生不少紛爭,所以將井分成四個方向上面加了井口,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的人家要來汲水時就依造各家的順序排隊取水。」 馬公有荷蘭殖民、不同時代移民所留下的痕跡,路邊耆老坐在板凳上乘涼,佈滿皺紋的雙眼看著人群來往,騎樓下有曬小管跟魚乾的篩子們,這裡是澎湖,風裡都有海的味道了。 西嶼 小小村莊只有幾戶人家生活著,除了賣飲料的雜貨店,很多戶人家門口都擺滿曬魚乾的架子,還有一籃籃漁網疊在一起,那樣殘破卻漂亮的建築,每片剝落的牆壁樑柱都有釉彩雕畫,走進玄關即看到一個老伯伯坐在小板凳上製作漁網,我看著他把一大張漁網的勾勾一個一個抓出來套在籃子的邊緣,靠近一問,老伯用濃厚澎湖腔台語說:「這不是漁網啦!這叫……(原諒我真的聽不太懂),是拿來抓……(一種小魚),唉呦我講了你也不知道!」我尷尬地笑了一下。 他手一邊動一邊用頭示意我可以坐下,我於是坐在門檻上跟他聊了起來。原來這棟房子不是這個老伯的房子,他說他家更裡面,但靠海運送比較方便,所以他就把這棟廢棄的房子當作工作的腹地,大廳的祖先牌位也是老伯進來使用之後重新供奉,希望祂們能保佑他一切順利。 看著他熟練的動作我問他一個串一個籃子多少錢?老伯說一個五元,加減賺當作殺時間,他接著問我:「怎麼會想來玩?我兒子女兒都去台北高雄工作了,剩我一個人在這邊每天也蠻無聊的……(低頭繼續工作)啊你有沒有去看裡面的鯨魚洞?(我點頭)這裡沒什麼有趣的啦就是風景很漂亮,可以常常來玩啊!」 喜歡這個村莊,沒有期待中「漁村」該看起來的樣子,沒有大船入港,只有蜿蜒的河堤跟層疊的消波塊,隨處可見的曬衣架,富有歷史的建築與自然為伍,偶爾有大批的觀光客湧入,踩著玄武岩向大海吶喊,買著仙人掌冰在沙灘上踩水,這邊的居民就像靜止的畫面一般,努力過著自己的生活,偶而抬起頭,然後再繼續移動,構成很美很和諧的畫。 二崁 澎湖熱,天空晴大,就算有雨也不是台北那種滴滴落落永無止盡,下就下了,通常也很快就停。在早些年間,那些在貧瘠的陸地上種不出任何稻子、無以為生,而必須跳上帆船,到無望的海去尋找財寶的人們,有些人在海上死了,而那些沒有死亡而致巨富的人,在此落戶、興建宅院的場所。 澎湖西嶼的二崁聚落裡面也有這樣一座洋樓:「陳家古厝」。 這些所謂巨賈所從事的生意裡面,常見有中藥買賣,這戶人家所從事的也是中藥買賣的業務。清朝順治年間,金門人陳延益來此定居,他們由遙遠的海的一方來到這裡,修葺了這座三進的院落。 我遇到了在家族中沒有被「挑選」上繼續從事中醫生意,早年在臺北打工為生,年老了,為了照顧幼孩與老輩而回到澎湖的陳先生。他不親人,一直在製作著粉紅色的魚餌,由溪蝦與蟹殼構成,先用棍棒把它們磨碎,再用濾網將大顆粒的部分篩選出來,再繼續磨碎,最後的工序是將所有東西拿到果汁機裡更進一步磨碎。 陳先生在廣場上的影子裡,一直喃喃說著:「磨碎了做魚餌、磨碎了做魚餌」。 旅行到達尾聲,還記得在學時遇到澎湖來的同學,我們總會戲稱他是「外國人」,因為我們對於外島的認識總是如此貧乏。 隔著海洋的島嶼風情,年輕人口嚴重外移,被留下的,或者說比我們存在更久的那些人事物,還有自然,平和地呼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