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大概是我今年至今在MOD上看過最好的電影,但我很不喜歡這個翻譯。原標題照翻就是「在密蘇里貝比鎮外的三塊廣告牌」,那種在小鎮邊緣,沒有關心的故事,層層翻攪成為磨難,成為痛苦的根源,其實完全在情理之中,絲毫意外也無。 整個故事軸線其實非常單純。女兒慘遭強暴殺害焚屍的母親海斯,怨懟小鎮警方整整七個月毫無動靜,查不出犯人,於是租了三塊廣告牌,要警長出來面對。但警長也是個在地出名的好人,愛妻愛女,勤奮認真,一方面兇嫌的DNA確實比對不出結果;另一方面警長還因癌末生命所剩無幾。 原本就難以面對與親人死別傷逝之痛的警長,在三塊廣告牌的壓力下終於飲彈自盡,但自殺前還開了個玩笑,多付了一個月的廣告牌租金。於是海斯在小鎮成了過街老鼠,但為母則強,悍媽海斯見人就打,一絲絲同情與同理也不剩,神父被他說成性侵集團的幫派分子;搞霸凌的高中生被他一個接一個狠踢下體。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以怨報怨才是這個小鎮的生存法則。 也就在接聞警長舉槍自戕後,警長的小嘍囉、另外一個以暴力刑求出名的低能警察迪克森也終於按耐不住了,闖進掛看板的廣告公司,將負責人暴打一頓,而海斯的前夫也親自動手放火燒了廣告牌。 但在這美國南方密蘇里州的小鎮,事件始終沒有落幕。憤怒招致更大的憤怒,但沒辦法,誰也停不下來。毆打,施暴,將人從二樓仍下來,縱火燒看板,以汽油彈扔向警局……這當然是以暴易暴,但非得如此不可,因為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療傷止痛? 我覺得電影劇本平凡無奇,故事發展也稱不上有曲折衝突。但那濃厚的、瑞蒙卡佛式的南方小鎮陰鬱與滯悶,恰如其分壟罩整部電影。留在小鎮裡的男女老幼,每個人都鏘了。暴力,痛苦,傷害和被傷害巡迴串演。電影裡沒法離開小鎮去大城市的年輕女孩,要不是傻白甜就是天然呆,居民們成天渾渾噩噩,幹不出什麼像樣的殘忍兇案,但酒吧打架放火偷情這種小奸小惡,在這個美國邊陲宛如沒有王法的國界, 電影最後,老警長死前的預言成真了,某個他們比對不出DNA的嫌犯,在酒吧吹牛嘴豪,說他上了某個女孩殺人棄屍。這一切對話被迪克森聽在耳裡,他謹記警長留給他的遺書,收斂起憤怒,冷靜下來,為了蒐集嫌犯的DNA被他打了一頓。只可惜最後這個DNA仍然不是蜜兒絲朵的殺女仇人。 於是這兩個充滿憤怒,互相傷害許久的角色海斯和迪克森,決定開著車、帶著獵槍,前往隔壁的愛荷華州,找這位DNA的主人。那嫌犯親口說過自己強暴某個女孩,即便不是被害人,但他犯了錯就非得贖罪不可。因為再沒有宗教信仰的州境邊緣,憤怒沒能昇華成寬恕,也從來就不可能昇華成寬恕。海斯開著車問迪克森:「你真的要殺了他嗎?」「不太確定」(Not Really)。迪克森反問海斯同樣的問題,海斯回答「不太確定」。電影就收束在公路途中。沒想到療傷是那麼間男的事,要花那麼長那麼久,傷害過那麼多人。然後依舊無法得到平靜和療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