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格精選

釀選書|《愛上謊言的女人》

更新於 2024/11/27閱讀時間約 16 分鐘
「光子說她做了一套新的和服,我卻還是那件已經穿了幾百次的洋裝。妳還記得吧,領口有蕾絲那件。」
「嗯,有什麼關係?媽穿那件洋裝很好看呀。」
星期五晚上七點,我和母親在青山骨董通的餐廳等桔平,她從福岡上來東京。
「妳爸也真是的,明明那麼期待小節的婚禮,居然在三天前閃到腰,真是個笨蛋,而且還是為了撿掉在地上的牙刷這種小事,真不想變老啊!」
母親用相同的語氣,把前天在電話裡講過的話又抱怨了一遍,然後瞥了手錶一眼。
明天是堂妹的大喜之日,代替爸爸陪母親參加的妹妹因為久久才來一次東京,說要去見大學時代的朋友,所以今天晚上由我陪母親吃飯。
「他的工作不像一般上班族那樣可以準時下班。」
好像有人進來了,我望向店門口,確定不是桔平後說道。
母親挑眉,微微頷首。她的頭髮染成漂亮的淺棕色,指甲也去美甲沙龍給人做成粉紅色的法式指甲。前天在電話裡約好見面的地點後,母親突然說她想見桔平。她從什麼時候就打算殺我個措手不及了?現在回想起來,見我支吾其詞,她還緊迫盯人地補上一句「不方便的話就算了」,顯然連這一手也在計畫之內。我完全中了她的計,也沒問桔平願不願意,就答應安排他們見面。
然而距離約定好的七點已經過了五分鐘,他還沒出現。
「你現在人在哪裡?」
我咬著嘴唇傳訊息給他,想起今天早晨從陽台上目送他離去的削瘦背影。他每天都比我早三十分鐘離開家,我已經很久沒有目送他出門了。或許,我早已預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了吧。
為了不讓母親起疑,我擺出見怪不怪的表情說:「可能是臨時要加班吧。」
「這樣啊,拯救人命的工作還真辛苦呢。」
說是這麼說,但母親顯然很失望,也沒發現我比她失望好幾十倍,粗魯地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嚕咕嚕」地牛飲。
「別管他了,我們先吃吧。」我說。
「妳不是才傳簡訊給他嗎?先等他回訊息再說吧。」
母親回答,向經過的服務生又要了一杯水。
「可是我餓了。」
我翻開菜單。
「我就是擔心妳這一點。」
我這種肚子一餓就心情不好的性格,明明就是母親遺傳給我的。
「妳又來了,又要說女人就是要給男人面子對吧?」
「雖然妳老是瞧不起我說的話,覺得我老古板,可是啊,男女自古以來就是這樣才能走得長久,不管是小節,還是雅美,大家都是這樣,所以才……」
說到這裡才打住更令人不愉快。妹妹雅美三年前結婚,有個兩歲的小孩。
不爽歸不爽,但是想到桔平就要來了,只好忍住,更何況,我很清楚母親在想什麼—再怎麼說,我下個月就滿三十歲了。
大學畢業後,我進入大型食品公司上班。原本在業務部,負責首都圈的超市,後來被調到行銷部企畫小組。這個組織是去年新成立的,清一色由各部門選出的女性組成,從事商品開發。我成為了企畫小組組長,也推出了熱賣商品,備受肯定,今年初還被《經濟新聞》選為「年度傑出女性」,上了報紙。上個月我才升上行銷部商品企畫課的副課長,雖然忙得不可開交,但很充實,對自己也有自信。
另一方面,我還有個同居五年的醫生男友,他也三十七歲了,沒考慮要結婚反而不自然。
去年我們討論過一次結婚的事,原想不動聲色地試探他,卻被對方識破了。
「我沒有信心。」
他是這麼說的。那時櫻花正開始凋謝,花瓣輕飄飄地落在公園潮濕的泥土地上。從此以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討論過結婚的話題。
我猜他對我應該沒什麼不滿。不是我自誇,他平常的態度讓我有自信這麼說。既然如此,表示他想繼續維持現在這種曖昧的關係。可是再這樣下去,我們永遠沒有變成家人的一天。我想成為妻子,也想成為母親。
我家是個平凡的上班族家庭,父親在鋼鐵工廠上班,母親是全職的家庭主婦,感情不算特別好,但是可以從旁窺見他們為對方著想的心意,是很理想的夫婦。偶爾回家向父母撒嬌時,就會希望自己也能快點成家。妹妹和我差兩歲,念完東京的大學後回到故鄉,進入房地產公司上班,嫁給在職場上認識的人。爸媽雖然沒說,但我知道他們其實希望我這個長女能比妹妹更早出嫁,我自己也這麼希望。
但我也不想因此給桔平太多壓力。這種想法或許傳統,但我希望能在對方想要結婚的情況下結婚。只要心中有自信,他一定會向我求婚。我打算等到那個時候,而且當時我相信自己不用等太久。
前天,當我告訴桔平母親想見他的時候,桔平拐著彎拒絕了。
「我不想打擾妳們母女相聚的時光啦。」
「是我媽說她想見你。」
見我態度如此強硬,他也就答應了:「好吧,我會去。」
雖然他的態度看起來一點都沒有不情願的樣子,但也沒有高興的樣子就是了。即使猜不出他的心情,我仍期待這或許就是我在等待的「變化」。
然而,約好的時間到了,他卻沒有出現,我的心情已經不是「發生什麼事了?」而是「果然沒錯」。雖然傳了簡訊給他,也覺得他大概不會回信。
果不其然,等了半天也等不到他的回音。
「肯定是臨時有緊急的工作插進來,才無法回信,這是常有的事。別等了,我們先吃吧。」
聽我這麼說,母親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用餐過程中,我隨口附和滔滔不絕的母親,思緒又飄到桔平身上。
「原因會不會是出在收入差太多啊?」
既是競爭對手也是好姊妹的同事綾子對我說。她老公現在是大型會計事務所的會計師,但是兩人還在談戀愛的時候,其實是綾子賺得比較多。
「綾子的老公會在意這種事嗎?」
「我想還是會在意,只是沒有明說而已。因為他一考上會計師、進了現在的公司就向我求婚了,大概是因為終於有自信了吧。聽起來對女人很不公平,但男人就是會在乎這種事。」
有道理,桔平雖然在大學醫院工作,卻不是臨床醫師,而是研究員,收入比我還少,但也因此上班時間比較短,舉凡做飯、洗衣服、打掃……他幾乎包辦所有家事。我們相處得很好,他似乎也不會因此感到自卑或不如人。
「才沒有這回事。桔平完全沒有出人頭地的野心,不僅喜歡做家事,還做得得心應手,包容我把心思全花在工作上,也為我的升職高興。」
「既然如此,該不會是家裡的問題吧?」
「家裡的問題?」
「家世啦,例如他老家其實是大有來頭的世家,不能跟門不當戶不對的平民結婚,或是已經有從小訂下的親事之類的?」
「絕對不可能。」
「他的家世很普通嗎?」
「該說是普通嗎……他沒有家人。」
桔平二十多歲的時候,父母相繼因病過世,沒有兄弟姊妹,從此孑然一身。問他父母的事,他總是不願多談,所以我完全不清楚他父母是怎樣的人。說不定他身為醫生,卻無法救活父母,因而在他心中劃了一道深刻的傷痕。
就連快樂的時候,他也只是靜靜地微笑,從不曾笑得東倒西歪,也不會亂開玩笑;很怕生,就連綾子也不想認識。性格穩重,絕不會大小聲;不曾怪我因為工作上的應酬連續好幾天喝醉回家,反而擔心我的身體,總是體貼地照顧著我。每當這種時候,我就會覺得他果然是醫生啊。可是除此之外的時間,我幾乎忘了他是個醫生,腦海中只會浮現出他一個人關在小房間裡,靜靜埋首案前的模樣,像是詩人,或是畫家。事實上,因為他是研究員,不像臨床醫師需要面對患者,從事問診、觸診、檢查或治療,更不用開刀,而是穿著白袍,在大學醫院的偌大研究室裡搖搖試管、看看顯微鏡、寫寫論文、操作儀器之類的。
我曾經問過他為何選擇研究員這條路,而不當臨床醫師。
「因為我不擅長與人接觸。」
他羞赧地說。
仔細想想,我就是喜歡他性格穩重這點。
認識桔平以前,我多少也跟幾個男人相處過,包括交往過的人、僅止於約會就沒下文的人,但他們全都好多廢話,總是洋洋得意地談論著工作上的事、感興趣的事,乃至於交友關係,絲毫不給我開口的機會,只想從我身上得到佩服與讚賞的反應。至於我想說的那些日常生活中的事、工作上的斬獲等等,對他們來說就像是吹進眼裡的灰塵。
桔平是第一個願意聽我說話的男人,不管是工作上的牢騷、對綾子的抱怨、沒營養的八卦新聞,或是對電視連續劇的吐槽,他都會邊附和邊聽到最後。聽完以後還會不著痕跡地表達自己的意見,贊同也好、反對也罷,總之絕不敷衍,讓我非常滿意。不僅如此,就算我連著好幾天工作到三更半夜,或是因為應酬喝得醉醺醺回家,又或者是放假睡到中午才起床,他也不會責怪我。他是唯一一個能包容這一切的男人,頂多說聲「真是拿妳沒辦法」。
他唯一沒順著我的希望的,就只有結婚這件事。
在他沉默寡言的心裡,或許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大問題,我卻不敢深究。至於為什麼不敢,我也說不上來。
結果他終究沒來赴約。我送母親回品川的飯店,獨自返回中目黑的住處。
「剛送我媽回飯店,現在要回去了。」
搭上電車後,我傳簡訊給他,但他沒回。
心想桔平究竟會以什麼表情等我回家,但家裡空無一人。他大概沒臉見我吧。
「我到家了,你在哪裡?」
按下送出鍵後,我先去洗澡。洗完澡發現還是沒有回音,心情從灰心變成失望,然後再變成憤怒。感覺過去從未讓我有過這種心情的他,終於露出了本性。
「至少也該告訴我你現在人在哪裡吧?」
不,我其實從以前就發現了,只是一直裝作沒看見。他只是懦弱又中規中矩,對我一點也不誠實—這種想法一點一滴地湧上心頭。
「我先睡了。不好意思,今晚不想看到你的臉,請你睡客廳,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依舊沒有回應。直到深夜,他還是沒回來。明天是週末,他大概在哪裡喝酒,或者打算在開通宵的家庭式餐廳或網咖待到天亮吧。就算是那樣,連封簡訊都不回也太過分了。
分手。
天快亮的時候,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字眼。
我鑽出被窩,偷看隔壁的客廳,睡前拿到沙發上的毯子還折疊得整整齊齊,沒有被打開過的跡象。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各式各樣的桔平,在以前兩人一起去的酒吧喝著兌水波旁酒的桔平、在家庭式餐廳看書的桔平、在網咖裡呼呼大睡的桔平。我下定決心,打電話給他。
正當我以為他包準不會接的時候—
「喂。」
耳邊傳來夾雜著雜音的女性嗓音,我嚇得說不出話來,那個聲音還在繼續。
「這裡是醫國堂醫院,這支手機的主人被送到本院來了,請問您認識這支手機的主人嗎?」
對方的聲線十分沉穩,但是從刻意壓抑的音色中可以感受到迫切的氣氛。
對方說手機的主人因為腦動脈瘤破裂出血被送到醫院,目前處於昏迷狀態。據說他是晚上六點半左右在新宿車站附近的路上昏倒的。附近的花店店員發現他、幫他叫了救護車。
切斷通話的手機還貼在耳邊,我凝視著沙發上的毯子,一時半刻茫然佇立。我答應對方立刻過去確認他的身分,身體卻動彈不得。我告訴自己,桔平的手機肯定不是掉了就是被偷,被送到醫院的其實是撿到或偷他手機的人。
2
當計程車抵達飯田橋站附近的那家醫院時,天已經亮了。
我抱著皮包,裡面裝了三套他的內褲和睡衣,照電話裡交代的走向門口旁的警衛室,報上名字,對方教我怎麼走到腦外科的急診室。
我鞭策動彈不得的雙腳前進,穿過假日沒有病患候診的大庭。走到急診室,護士立刻帶我進去。整體呈淺藍色的房間裡擺滿各式各樣的儀器與工具,醫生與護士忙得不可開交。
眼前有個人靜靜躺在正中央的病床上,全身上下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管子再連到儀器上。我感覺體內如遭電擊—躺在床上的人是桔平,肌肉鬆弛的臉簡直是另一個人,但是桔平沒錯。
「這位是您的家人沒錯吧?」
被護士這麼一問,我不知所措。
「是的……呃,我們不是家人,但確定是他本人沒錯。請問發生什麼事了?」
「醫生待會兒會向您說明病情,請問患者叫什麼名字?」
「小出桔平。」
「小出桔平先生是嘛。不好意思,您不是他的家人嗎?」
「不是,他的家人已經去世了,沒有其他親人。我也不是他的家人,我是他的……同居人。」
「同居人……是嘛。」
「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只是因為接下來可能要動手術,必須要有關係人在場。」
「關係人?」
「也就是保證人,代替本人聆聽治療說明、簽署同意書。」
「哦,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來簽就好了。」
「呃,一定要是家人才行。」
「可是他沒有家人。」
「不好意思,我得去請示該怎麼處理才好,可以請您暫時離開一下嗎?」
她要我離開,但我的雙腳不願意移動。人們交談的聲音、電子儀器的聲音、金屬相互撞擊的聲音在腦海中亂成一團,變成令人不快的噪音。我搖搖頭,想把那些聲音趕出腦海,突然有股無法言喻的強烈情感湧上心頭。
當我發現自己正尖叫著呼喊他的名字時,已經是被拖到走廊上以後的事了。
「妳沒事吧?」
男醫生站在我面前,女護士則在一旁摩挲我的背。
「對不起,我失態了。」
「看得出來。」
在護士的攙扶下,我坐在附近的長椅上,醫生也在我身邊坐下。
「小出先生是蛛網膜下腔出血,目前還處於昏迷狀態。斷層掃瞄的結果發現腦內的動脈瘤破裂,接下來會用核磁共振進行更詳細的檢查,大概今天下午就得動手術。我們會在那之前向您報告關係人的結論。」
「……好的。」
雖然這麼回答了,但腦筋依舊如一團亂麻。
待醫生回到急診室,站在一旁的護士在我跟前蹲下。
「方便把小出先生的隨身物品還給您嗎?」
「啊,好的。」
「其實還在警方那邊。請您在這裡稍坐一下,我去請他們過來。」
護士離開後,我全身上下的力氣都流失了,只有個莫名的陰影浮現在眼前的雪白牆壁上,隨即又消失不見。我握緊外套口袋裡的手機,想打電話給母親,但想想還是算了,把手抽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
「妳認識小出先生嗎?」
有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從護士剛才離去的方向走來。
「是的。」
我站起來回答,對方伸出雙手,示意我坐下。
「妳就是打電話到小出先生手機裡的人?」
男人說道,從胸前的西裝口袋裡掏出貌似黑色皮革錢包的物體,將原本對折的物體打開,轉向我。上頭貼著他的大頭照,原來是警察手冊。
「對。」
「可以請問妳叫什麼名字,和小出先生是什麼關係嗎?」
「我叫川原由加利,和他的關係是……伴侶,我們住在一起。」
「妳有帶什麼身分證明嗎?」
「啊,有的。」
我從外套口袋拿出錢包、抽出駕照遞給他。我頂多只有返鄉的時候才會開車,所以是零事故的黃金駕照。
「妳說你們是伴侶,意指你們還沒結婚,也就是所謂的同居關係嗎?」
「我們是情侶。」
「哦,原來如此。」
男人誇張地抖動著顴骨突出的大臉猛點頭,把駕照還給我。
「警方出現在這裡有什麼事嗎?」
「救護人員抵達現場的時候,小出先生已經昏迷了,所以無法確認他的身分。醫院也檢查過他的隨身物品,還是無從得知他的身分,所以打電話報警,後來才接到妳打來的電話。」
「原來如此,給大家添麻煩了。」
「不會。言歸正傳,我把小出先生的隨身物品還給妳,可以請妳確認一下嗎?」
「好的。」
警察從掛在肩上的包裡拿出一只透明的袋子,掏出裡頭的東西,慢慢地彎下腰來。
「就是這些。」
傷痕累累的黑色皮革短夾和舊式的手機躺在長椅的黃色合成皮上,那是剛才醫生坐的位置。這兩樣都是桔平這五年來一直使用的東西,沾滿他的味道。
「錢包裡有三萬多塊的現金,手機用密碼鎖上了打不開。」
「是他的東西。」
當我輕輕觸摸到熟悉的錢包時,淚水模糊了視線。我用雙手摀住臉。
「這樣啊。屬於貴重物品的東西只有這些,有沒有短少?」
「他沒有帶包包的習慣,總是把這兩樣東西放進上衣口袋就出門了,昨天也不例外,我想只有這些沒錯。」
「我明白了。錢包裡還有一樣東西,就是這個。」
警察遞給我一張護貝的卡片。我用外套的袖子抹掉眼淚,定睛一看。卡片上的桔平比現在稍微年輕一點,面無表情的臉筆直地對著我。旁邊印有神奈川醫科大學附設醫院、心臟外科、研究員、小出桔平的文字。
「這是他的員工證。」
我回答,又擦了一次眼淚。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在神奈川醫科大學附設醫院上班?」
警察的口吻不知怎地變得有些嚴厲。
「什麼時候?從我們認識以前……一直工作到現在。」
「哼……」警察冷哼了一聲。「可是啊,打電話去神奈川醫科大學附設醫院問的時候,對方說沒有名叫小出桔平的職員。」
「咦?」
我驚呼出聲,聽不懂警察這句話的意思。
「不只心臟外科,整家醫院都沒有這個人。他沒換工作嗎?」
他說的每個字我都聽見了,但沒有一個字進入腦海中。警察沉默以對,顯然是在等我回答。
「沒有。」
我搖搖頭,卻不知道是在否認什麼。
《愛上謊言的女人》
購書連結:https://goo.gl/K4deUC
為什麼會看到廣告
我們知道影癡如你,要的不只是「N 分鐘看完一部電影」。《釀電影》有最精心慢釀的深度電影專題,一解你挑剔的味蕾。
留言0
查看全部
avatar-img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
彷彿,作者陳亭聿讓自己消失,完全融入白虹的肌理,讓白虹透過自己的筆,轉化進自己時而淡然、時而神馳天外的遼遠口吻裡。而作者失去自己的聲音。畢竟,傳記寫手,有著幽靈的秉性,越是透明,越是稱職。
終究,重要的不是有或沒有一個「真正的白虹」,以及那是什麼模樣,重要的是,每個現場,與其說它們將是歷史,不如說它們將以各種可能性參與進歷史的創造。而可能性是「真的」嗎?是的,從感受地歷經生命的角度而言,人所有意識得到的可能性,都是真的──它們標誌了你關於此生的滿足與遺憾。
換上那身戲服,垂覆惹人憐愛的大鹿耳一雙,圈點上賣萌斑紋一身,也著實省去自己天天梳頭治裝的麻煩和花用,可事情遠不若表面或銀幕看上去那樣天真可愛。那身禽獸裝是由伸縮布料織構成的,這種布料的特性是不透氣,想到在燠熱悶濕的季節裡要穿套上這身不透氣的東西,一顆熾熱的童心早已給悶壞死絕了,只剩下千千萬萬個不願意
這份漠然,或者是單純的寫實,畢竟人終得降落回常態,繼續前進,又或者是許多論者出發由時代和階級氛圍所提議的某種社會深處的斷層。然而,我感覺到更多的,是那樁懸案背後的秘密,以一種非常精巧、結實的方式將自己封印起來,藏進時間的縫。這令我感到悚然。
住宿學校看似是提供求知學藝貴族氣派的環境,實則兼收了社會最上層與隨時可能陷落底層的兩種少女。跨階級的同性愛是重要的情感支持:某女學生失蹤,也意謂著這類聯結斷裂,讓原本較弱勢較無庇護的女學生,更加孤立落魄、缺乏奧援——死亡具有連鎖性——這個型態的連鎖性
上層階級英國女子的內衣引人遐思,而優雅總是藏在看不見的細節之中。——普瑞查夫人,《雪紡狂熱》(1902)
彷彿,作者陳亭聿讓自己消失,完全融入白虹的肌理,讓白虹透過自己的筆,轉化進自己時而淡然、時而神馳天外的遼遠口吻裡。而作者失去自己的聲音。畢竟,傳記寫手,有著幽靈的秉性,越是透明,越是稱職。
終究,重要的不是有或沒有一個「真正的白虹」,以及那是什麼模樣,重要的是,每個現場,與其說它們將是歷史,不如說它們將以各種可能性參與進歷史的創造。而可能性是「真的」嗎?是的,從感受地歷經生命的角度而言,人所有意識得到的可能性,都是真的──它們標誌了你關於此生的滿足與遺憾。
換上那身戲服,垂覆惹人憐愛的大鹿耳一雙,圈點上賣萌斑紋一身,也著實省去自己天天梳頭治裝的麻煩和花用,可事情遠不若表面或銀幕看上去那樣天真可愛。那身禽獸裝是由伸縮布料織構成的,這種布料的特性是不透氣,想到在燠熱悶濕的季節裡要穿套上這身不透氣的東西,一顆熾熱的童心早已給悶壞死絕了,只剩下千千萬萬個不願意
這份漠然,或者是單純的寫實,畢竟人終得降落回常態,繼續前進,又或者是許多論者出發由時代和階級氛圍所提議的某種社會深處的斷層。然而,我感覺到更多的,是那樁懸案背後的秘密,以一種非常精巧、結實的方式將自己封印起來,藏進時間的縫。這令我感到悚然。
住宿學校看似是提供求知學藝貴族氣派的環境,實則兼收了社會最上層與隨時可能陷落底層的兩種少女。跨階級的同性愛是重要的情感支持:某女學生失蹤,也意謂著這類聯結斷裂,讓原本較弱勢較無庇護的女學生,更加孤立落魄、缺乏奧援——死亡具有連鎖性——這個型態的連鎖性
上層階級英國女子的內衣引人遐思,而優雅總是藏在看不見的細節之中。——普瑞查夫人,《雪紡狂熱》(1902)
你可能也想看
Google News 追蹤
Thumbnail
徵的就是你 🫵 超ㄅㄧㄤˋ 獎品搭配超瞎趴的四大主題,等你踹共啦!還有機會獲得經典的「偉士牌樂高」喔!馬上來參加本次的活動吧!
Thumbnail
隨著理財資訊的普及,越來越多台灣人不再將資產侷限於台股,而是將視野拓展到國際市場。特別是美國市場,其豐富的理財選擇,讓不少人開始思考將資金配置於海外市場的可能性。 然而,要參與美國市場並不只是盲目跟隨標的這麼簡單,而是需要策略和方式,尤其對新手而言,除了選股以外還會遇到語言、開戶流程、Ap
Thumbnail
當我接受日常生活總要伴隨著許多不如意這個事實以後,我就心不甘情不願地變成了大人,但日子的確也好過多了。」她意識到死亡無所不在,在人生山窮水盡的時刻,才能體會深深鏤刻心底的美。即使深愛的人一個個離我們而去,還是要好好地活下去。
Thumbnail
“嫁過去就要聽公婆的話,順老公的意,知道嗎?”媽媽心有不捨的蓋起了新娘的頭紗。 那個年代,媒妁之言,女子,多半是奉父母之命出嫁。 明玲是家裡最小的女兒,也是最後一個出嫁的女兒,她不喜歡這個丈夫,不僅大她許多歲以外,她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私定終身的隔壁鄰居。 眼看,明玲就要出嫁了,他....依
從沒想過嫁人這件事,但我嫁人了。 在結婚之前,我自營服飾是個板娘,是個很有氣勢的生意人。 這輩子從來沒想過「家庭主婦」這件事!!! 從來不是我的選項!! 從小看著媽媽就這樣一輩子埋在家裡,沒有自已的生活,也不再有「自已」的想法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想這樣過一輩子也不想要這麼辛苦的生活。 但因
Thumbnail
診間來了位40多歲的漂亮姐姐。畫著淡淡的妝,穿著日系的長洋装加上白色的罩衫。說話聲音輕輕柔柔的,聽起來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起伏。 姐姐妳很美,可是妳不知道 她說她已經被家人逼著到處相親五六年了,她很苦惱,為什麼一直遇不上好的對象。其實她有一個很喜歡的人…
Thumbnail
「你別這樣看我,我這樣做...也是救了我們兩個。難道你就願意聽從家人安排去嫁一個你都不認識的人,對方還曾經離過婚,你進去不僅僅是當妻子還直接當媽,你說...你準備好了嗎?」夏以潞分析的說著。 以潞見齊悅沒回話,又接下去說:「再說了...我覺得第一次去你家的時候,就覺得你媽的心思就好像是
Thumbnail
「我們把琦琦趕出去,好不好?」女朋友的阿爸這樣問大女兒。 二〇一二年的農曆年節過後,我與女朋友才剛剛確定關係一、二個月;而女朋友的阿爸漸漸意識到我和女朋友的關係似乎不單純,於是便在某個女朋友的女兒們放學回家的午後時光,刻意地帶她們倆去買糖果、餅乾和飲料,讓她們看卡通,然後出其不意地拋出這個提問。
Thumbnail
父親因為太過「溫柔」,而外遇離婚,在父親拋棄原家庭的15年後,某天得知父親的死訊,住在鐮倉的三姊妹,29歲在醫院擔任護士的大姊─幸(綾瀨遙 飾)、23歲在銀行上班的二姊─佳乃(長澤雅美 飾)與20歲在體育用品店工作的小妹─千佳(夏帆 飾),決定前往三形參加父親的告別式,卻意外發現了同父異母的
Thumbnail
「妳消失去哪裡了?公司也沒去?也沒回家?妳不會真的跟老湯睡了吧!?放心!我可以找到他家,不要以為可以躲得好好的!」 「妳在台北無依無靠妳還能去哪?至少那天我對妳說的那些都是真心的,我是真的想跟妳好好地走下去,但我就是氣不過,還沒有一個我的女人可以出軌到檯面上來,妳想離開我?也要我願意才可以...
綺綺入職已經過了三天,看樣子應該穩定了,基本上職場就是這樣,因為國峰的一句話,沒人敢玩洗禮那一套,同時在國峰的公司也不准有這種職場霸凌的事情,正因為老闆是過來人,如果抓到,一律嚴辦,就在一個很平常的下午,國峰老樣子只是去買午餐,這二樓收發課好像在吵架,國峰拿著便當去看看。
對,我是金美的女兒。問我是否同意她結婚?我的回答是,只要她喜歡就好~ 我不明白的是為何要問,兒女同意嗎?結婚的是她!沒錯,她是我老媽。但,跟這件事沒有關係,好嗎?不管如何,她都得自己承擔吧。 我知道你們在講的是什麼,怕老媽不小心又失婚或幹嘛我們會需要承擔什麼 。那完全是二件事,好嗎?她,是我媽這
Thumbnail
徵的就是你 🫵 超ㄅㄧㄤˋ 獎品搭配超瞎趴的四大主題,等你踹共啦!還有機會獲得經典的「偉士牌樂高」喔!馬上來參加本次的活動吧!
Thumbnail
隨著理財資訊的普及,越來越多台灣人不再將資產侷限於台股,而是將視野拓展到國際市場。特別是美國市場,其豐富的理財選擇,讓不少人開始思考將資金配置於海外市場的可能性。 然而,要參與美國市場並不只是盲目跟隨標的這麼簡單,而是需要策略和方式,尤其對新手而言,除了選股以外還會遇到語言、開戶流程、Ap
Thumbnail
當我接受日常生活總要伴隨著許多不如意這個事實以後,我就心不甘情不願地變成了大人,但日子的確也好過多了。」她意識到死亡無所不在,在人生山窮水盡的時刻,才能體會深深鏤刻心底的美。即使深愛的人一個個離我們而去,還是要好好地活下去。
Thumbnail
“嫁過去就要聽公婆的話,順老公的意,知道嗎?”媽媽心有不捨的蓋起了新娘的頭紗。 那個年代,媒妁之言,女子,多半是奉父母之命出嫁。 明玲是家裡最小的女兒,也是最後一個出嫁的女兒,她不喜歡這個丈夫,不僅大她許多歲以外,她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私定終身的隔壁鄰居。 眼看,明玲就要出嫁了,他....依
從沒想過嫁人這件事,但我嫁人了。 在結婚之前,我自營服飾是個板娘,是個很有氣勢的生意人。 這輩子從來沒想過「家庭主婦」這件事!!! 從來不是我的選項!! 從小看著媽媽就這樣一輩子埋在家裡,沒有自已的生活,也不再有「自已」的想法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想這樣過一輩子也不想要這麼辛苦的生活。 但因
Thumbnail
診間來了位40多歲的漂亮姐姐。畫著淡淡的妝,穿著日系的長洋装加上白色的罩衫。說話聲音輕輕柔柔的,聽起來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起伏。 姐姐妳很美,可是妳不知道 她說她已經被家人逼著到處相親五六年了,她很苦惱,為什麼一直遇不上好的對象。其實她有一個很喜歡的人…
Thumbnail
「你別這樣看我,我這樣做...也是救了我們兩個。難道你就願意聽從家人安排去嫁一個你都不認識的人,對方還曾經離過婚,你進去不僅僅是當妻子還直接當媽,你說...你準備好了嗎?」夏以潞分析的說著。 以潞見齊悅沒回話,又接下去說:「再說了...我覺得第一次去你家的時候,就覺得你媽的心思就好像是
Thumbnail
「我們把琦琦趕出去,好不好?」女朋友的阿爸這樣問大女兒。 二〇一二年的農曆年節過後,我與女朋友才剛剛確定關係一、二個月;而女朋友的阿爸漸漸意識到我和女朋友的關係似乎不單純,於是便在某個女朋友的女兒們放學回家的午後時光,刻意地帶她們倆去買糖果、餅乾和飲料,讓她們看卡通,然後出其不意地拋出這個提問。
Thumbnail
父親因為太過「溫柔」,而外遇離婚,在父親拋棄原家庭的15年後,某天得知父親的死訊,住在鐮倉的三姊妹,29歲在醫院擔任護士的大姊─幸(綾瀨遙 飾)、23歲在銀行上班的二姊─佳乃(長澤雅美 飾)與20歲在體育用品店工作的小妹─千佳(夏帆 飾),決定前往三形參加父親的告別式,卻意外發現了同父異母的
Thumbnail
「妳消失去哪裡了?公司也沒去?也沒回家?妳不會真的跟老湯睡了吧!?放心!我可以找到他家,不要以為可以躲得好好的!」 「妳在台北無依無靠妳還能去哪?至少那天我對妳說的那些都是真心的,我是真的想跟妳好好地走下去,但我就是氣不過,還沒有一個我的女人可以出軌到檯面上來,妳想離開我?也要我願意才可以...
綺綺入職已經過了三天,看樣子應該穩定了,基本上職場就是這樣,因為國峰的一句話,沒人敢玩洗禮那一套,同時在國峰的公司也不准有這種職場霸凌的事情,正因為老闆是過來人,如果抓到,一律嚴辦,就在一個很平常的下午,國峰老樣子只是去買午餐,這二樓收發課好像在吵架,國峰拿著便當去看看。
對,我是金美的女兒。問我是否同意她結婚?我的回答是,只要她喜歡就好~ 我不明白的是為何要問,兒女同意嗎?結婚的是她!沒錯,她是我老媽。但,跟這件事沒有關係,好嗎?不管如何,她都得自己承擔吧。 我知道你們在講的是什麼,怕老媽不小心又失婚或幹嘛我們會需要承擔什麼 。那完全是二件事,好嗎?她,是我媽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