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A班》碰觸了校園霸凌、言語暴力、網路謠言、死亡等暗黑題材,
也試以受害者、加害者、旁觀者等多種角度切入、探討「正義」的存在與否及定義;是一部能深刻牽動觀眾推理與思考的懸疑電視劇。
(圖片來源: Google)
就在全台灣瘋看並熱議劇本格局之大、意義之深的精彩優質台劇《我們與惡的距離》的同時,我搭配回看今年1月的冬季日劇《
三年A班: 從此刻起,大家都是我的人質》(3年A組-- 今から皆さんは、人質です。在日本略稱”3A”)。
為何說是「搭配」看這日劇? 因為不論《與惡》或《3A》,兩部電視劇中的角色們皆來回踩踏與徘徊在善與惡的界線之間,善與惡的面貌與定義在這些角色身上或各自的內心世界中變得撲朔,不再是一翻兩瞪眼、非黑即白的那種絕對。理所當然或眾望所歸的所謂善人,因著各種難言之隱或背負世間認定自己必須有的形象框架、被逼到不得不以高反差的極惡手段試圖疾呼並挽回善;而過街老鼠般的惡人,又是否真的罪孽深重到十惡不赦、抑或只是被眾口鑠金的盲目誤解帶風向而必須強迫中獎地被定罪成人人喊打的惡人? 世間人與事的真實與真相,是否一如其表面所能見能察的那樣? 我們該如何正確辨明是非善惡與真假? 還是要因為凡事沒個絕對、於是選擇放棄去參透世事的本質?
《3A》第一集堪稱謎般的超展開,劇中人事物沿著緊湊的劇情套路或激動或煩躁、莫衷一是地緊張不能自已。一名老師反常地放大絕在距離畢業前10天「綁架」自己導師班上的29名學生,強制學生們與他一路剝洋蔥似地搗向一個他念茲在茲的問題核心--班上的優秀游泳健將景山澪奈,為何挨不到高中畢業、便提早從自己的人生畢業了? 風雲人物景山之死,是單純的抑鬱自殺還是另有隱情的他殺? 若是抑鬱,景山的心事是甚麼、因何而起? 為何她有苦在心口卻難言,成了被同儕爭相迴避且暗地裡說三道四的對象、連最要好的班上朋友茅野櫻也隨波逐流地刻意疏遠她? 若是不單純的他殺、誰是殺害景山的兇手、又為何非要對她痛下殺手? 犯人隱匿在學校裡嗎? 是學生還是老師、有沒有共犯... 一連串的推理,在三年A班導師柊一颯「熱血」積極帶領下,轟轟烈烈地開始。
柊老師使用的手法是把三A學生當成「人質」,綁架學生們之前他已在校內用心良苦層層埋設天羅地網般的炸藥,費盡心思鋪排並執行引爆每處炸藥的順序與動機,將學生們堵在被炸成半廢墟似的教室內,無路可退、求援不得。他一次次地激喊“Let’s think!“--這個表面其貌不揚、內心實則超級有事的老師,是善人還是惡人? 他究竟懷有多麼天大的不平冤屈? 他看不下去、忍無可忍,想向全校師生、甚至更想對全世界高聲吶喊捍衛的又是甚麼? 他到底要學生們跟著他思考甚麼、如何挖掘出景山之死背後的真相...
“Let’s think!”是柊老師每集登場必說個幾次的經典口頭禪,
對於世人,「思考」竟成了最難被執行、也最易被忽略的一件事。
更是這世道下的世人們,最欠缺也普遍作的不夠而不好的一件事。
(圖片來源: Google)
「一個兩個都是人渣呀... 只要自己得救、別人怎麼樣都無所謂嗎? 為何你們會有這麼狹隘的想法呢? 你們,不太正常呀!」
「喪失道德、總是以自我為中心,總而言之你們只是一群空殼子而已...」
「過去的自己,造就出現在的自己! 所以逃避自己的過去的你們,個個都極其幼稚、永遠長不大,這樣的你們畢的是個甚麼業啊!?」
以上,是怒氣滿滿、恨鐵不成鋼、隨時都要以引爆炸彈來要脅學生與社會的柊老師。
「你們已過了可以任憑感情支配自己、放縱自己犯錯的年紀了。別再這樣隨意了,要思考、思考、思考!」
「我做甚麼事會傷害對方? 別人對我做甚麼會令我痛苦? 我不希望你們長大後,變成注意不到這些事情、麻木不仁的人...」
「請做到『靜、思、定』--做重要的決定之前,先冷靜暫停下來、在腦袋裡仔細思考一輪、再決定甚麼才是正確答案。」
「不要被消極的感情淹沒,要把它變成明天的動力。」
以上,是語重心長,對學生長遠的未來寄予厚望、不惜以豁出自己生命與形象的激烈方式替學生開拓人生新路子的柊老師。
表面上,挾持囚禁學生、將學校炸個地覆天翻、也把檢警與社會大眾搞到人仰馬翻的柊老師,偏激瘋狂不可一世、沒人拿他有辦法。但骨子裡的柊老師,是為了護衛真實與顯露真相而背水一戰--他戰的是SNS社群上躲在鍵盤後的眾人。社群對他沒一句好話、不能理解他的起心動念、取而代之的是使盡各種辱罵譏諷的言詞妖魔與淹沒他--這種「待遇」早先景山同學也領教過,不願與收回扣的人氣教師同事武智大和同流合汙的相樂文香老師、也因為自己的堅持信念而被構陷、卡在是非不分的為難處境而精神崩潰離開教職。社群網站上的鍵盤魔人們並不全然確知他們拿來塞牙縫的攻擊對象究竟是誰、又遭遇過些甚麼;被社群言論當成箭靶來射的景山也好、後來也承受到類似待遇的武智老師與柊老師也罷,是如何被假視頻與一連串空泛不實的人云亦云的千夫所指曲解、才把自己的生命活成這副不堪的模樣。網路世界中的輿論卻群起自以為是地站在無從確知的模糊前提上,言之鑿鑿評判甚至咒罵這些他們其實根本不識亦不解的人事物,為的是逞一時口舌之快? 將自己的不滿或自卑移情到這些箭靶上? 刷取存在感? 只是想趕搭上假合群真盲目的跟風?
「語言有時候會成為兇器,和刀無法比,更深,更銳利的插入你的心。」
「求求你們快睜開眼睛、快醒醒吧。快點改變吧! 到底哪裡不對? 不要總看事情的表面、要好好思考!」
「比起跟風、比起貶低別人,更重要的是,先做到自律再進修成長,不是嗎?」
「你一句不經意的話,可能拯救某個人,但同時也可能傷害到別人,這一點你不要忘記。千萬不要忘記,你所說的某句話,就能簡簡單單奪走一條生命。」
以上,是發出最後悲鳴、是生命走到窮途前向世間許下最終願望、給出最大祝福的柊老師--這不只是他對學生們的指望、也是他對這個世界的殷殷企盼。一位與他對峙的刑警語重心長: 柊老師這麼做不是在對眾人生氣(怒り)、而是在為大家祈禱(祈り)。
祈禱這個世界,不要再有被無實言語殘忍霸凌至痛不欲生的人,能有更多被通過思考富含意義的話語所支持與激勵、找到生活的本質而得以好好活下去的人。生而為人、作為教師,柊老師不願姑息、不肯妥協,選擇挺身而出捍衛的價值,正是眼下這個世界最需要的。
柊老師的課上完了。他連番盛怒後給出的祝福,不知世間眾人能否就此覺醒與領悟、不對他的苦心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