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風騷走向平凡，長安街上曾經熱鬧的各大戲院如今只見一座座停車場，胭脂香氣早已隱翳散去。然而上一時代延續至今的老店家，將深層而幽微的文化脈絡書寫於物產、技藝裡，與巷內新生的店家相共鳴。讓我們走一趟今日的長安街，從青草、漢餅到咖啡豆，用三種味道，聊一聊巷子蘊含的時代轉折。
曖曖草藥香，身體秘密話
老店內，上百個藥草布袋排排敞開，曬乾的青草們混雜散發著貌似單一的淡淡草香。但若你認真穿梭在藥草布袋之間，一一湊上前去嗅聞，就會發現其中細微變化的千百種味道。箇中奧妙，往往需要高人指點。
一家青草舖，就有一個識百草的藥草職人。據聞在過去，青草不只是一杯清涼茶款，更是最日常的民俗藥用調理，堪稱婆婆媽媽最愛：任何疑難雜症、身體病痛先跑一趟青草店準沒錯。而長安街短短一條街，即可見兩家青草店外加一個小攤位，密度之高，讓青草成了這條街的重要屬性之一。
究竟「青草藥」和「風化街」有甚麼樣的關聯性，我們不得而知，但如此高密度的聚攏並不是甚麼產業群聚效應，而是源自一個家族的開枝展葉。兩家青草店同為朱家兄弟，在那熱鬧喧騰的胭脂時代，最初是他們的父親把青草店帶入長安街。今日哥哥以賣青草茶為主，弟弟則賣藥草，兩兄弟也已跨入半百年紀，在窄巷裡一左一右傳習著老店氣魄。
這一日，我們決定嘗試用婆婆媽媽的姿態，走入長安青草舖這家藥草專賣店。老牌青草舖最神祕的地方，就是你一旦踏入店裡，便不由自主地，把自己隱忍多時，誓死不與外人道的「寡人之疾」掏心掏肺說出來，跪求一帖萬靈方。人人有如吃了誠實丸一般，鉅細靡遺、輕重程度一一向老闆訴說。原來，藥草就是一種身體醫療文化。在那古早雜貨店式的店舖裡，一個個大布袋的藥草之間，曾有那樣的年代，人們將身體寄託於此，私密問卦。
藥草就如同它那曖曖內含奧義的香氣性格，說起功效，大抵屬於清熱、解火氣一系，然而若細說各種症頭，還得透過不同比例調配，更有強效劑與平日保養之分。以解便秘為例，若症狀不嚴重卻吃到了強效款，恐怕矯枉過正、腹瀉連連。而症頭如何判準、比例如何拿捏，就憑各家鎮店者本事了。
長安青草店的老闆朱振玉，從小就與自己的父親上山採藥草。新竹最重要的採藥區，是尖石山區一帶，屬於泰雅族人的領地，有時也以交易取得。這樣的藥草知識要怎麼熟習呢？朱老闆手指沾沾嘴唇說：「用嘴試啊。」原來古時神農嚐百草，今日藥草子弟依舊用此方法謹記百草之味。而老闆娘從大陸嫁過來後，現在也對藥草熟門熟路了，她對我們提起朱老闆的深刻經歷：有一次為了採藥草，差點命都丟了。那個深夜，一位客人急著來找「山防風」，據稱此藥草有治癌之效，火紅一時，客人央請朱老闆幫忙尋草，說自己就在店裡等待，非拿到新鮮草藥不可。那個晚上他驅車前往關西，夜深視線不佳，兩車相撞，萬幸命大逃過死劫。
離開前，路過的機車向老闆娘詢問一方藥帖，她拉開嗓門回應：「那款絕種囉！」藥草絕種了，那青草舖這樣的醫療文化呢？
長安青草舖
地址：新竹市北區長安街42號
電話：03-523-4758
採訪／陳怡君、錢乃瑜、王佩之、謝萱、陳怡樺
撰文／錢乃瑜、王佩之、謝萱
攝影／林佳儀
本篇文章出自《貢丸湯》Vol.5「新竹再發現 熟悉又陌生的巷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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