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彙擁有的力量,不是為了帶來傷害,而是為了守護、傳達,是一種想要和別人聯繫、分享的力量。一旦理解了這一點,就會開始探索自己的心,留意周圍人們的心意和想法。因為參與編纂《大渡海》,岸邊第一次真心想把詞彙當成新武器,深入「溝通」的叢林。——《啟航吧!編舟計畫》
如果有人請你以文字解釋「右邊」,你的答案是什麼?
在閱讀《啟航吧!編舟計畫》時,看到辭典編輯部即將退休的編輯荒木,對他屬意的接任人選馬締問這個問題時,我馬上有被難倒的感覺,也頓時理解了文字,以及解釋文字的辭典,在人類文明中的重要性;而對文字工作者,尤其是譯者來說,辭典更是最重要的專業工具,它必須非常信實可靠,才能讓譯者做出正確的譯文,精準的傳達作者所要表達的意念。
《啟航吧!編舟計畫》是在講辭典編輯的故事,作者三蒲紫苑,擅長書寫職人的故事,《哪啊哪啊~神去村》便是她的作品之一,這本小說,除了讓讀者輕鬆的理解伐木業的工作內容與風險、日本伐木產業的概況外,內容還有趣到讓人捧腹,並吸引業者拍成電影
WOOD JOB!哪啊哪啊~神去村,可惜youtube上的這個影片是全日文版無中文翻譯,日文不錯的人可以看看,我是完全不行啊。
《啟航吧!編舟計畫》也是類似《哪啊哪啊~神去村》的一本書,書寫的是更冷門的辭典編輯。對我們這些文字工作者來說,儘管辭典的重要性,無庸置疑,但我還是打心底覺得,辭典是冷、硬的工具書,所以,編輯辭典應該也是相當無聊的工作吧!誰會對這種工作有興趣呢?然而,三蒲紫苑就是有辦法把這樣看起來就一點也不有趣的工作,書寫得既專業又熱血澎湃,還被拍成電影與動畫《宅男的戀愛字典》,並由宮崎葵擔綱書中的女主角香具矢。
如同改編後的電影片名,《啟航吧!編舟計畫》的主角馬締是一名宅男,一名木訥、不善溝通,擁有一屋子書的宅男,最大的興趣除了閱讀,就是觀看搭乘手扶梯的人群;這樣的宅男,敢追求女生嗎?會有女生喜歡他嗎?就是敢,也就是有,只是追求的過程非常特別,書中有馬締寫的另類情書,不僅讓馬締追到心儀的香具矢,因為馬締同事西岡的善意心機,這封情書甚至還化解了馬締部屬岸邊對馬締的誤會。
搭乘辭典之舟 橫渡文字大海
其實《啟航吧!編舟計畫》的戀愛橋段不多,大部分的內容還是著墨在一群辭典編輯職人,為了製作《大渡海》這本辭典所付出的努力,其中有鞠躬盡瘁,死而不已的學者,松本老師;從小就酷愛辭典,一心一意只想作與辭典有關工作的資深編輯荒木;兢兢業業、克盡職守幾十年的家庭主婦約聘雇員佐佐木,當然,還有最重要的男主角,馬締。
特別要提的是,這本辭典之所以取名為《大渡海》,是荒木的想法,荒木覺得「辭典是一艘橫渡文字大海的船。人們搭上辭典之舟,蒐集浮在黑暗海面上的微小光芒,以便用更精準的詞彙將心裡所想的傳達出去。如果沒有辭典,我們就只能茫然不知所措地停在文字大海上。」
《啟航吧!編舟計畫》讓我對辭典的編輯與製作的細節,有了大致的了解;原來,一本辭典的誕生,除了編輯人員之外,還需要大量諮詢專家學者的意見,並進行邀稿;而為了統一文體,邀稿的流程也有一定的SOP,我不知道台灣的辭典編輯與日本是否相同,《啟航吧!編舟計畫》提到,日本的辭典編輯,首先需要〈撰述要點〉,清楚規定每一個細部項目「需要什麼樣的資訊、字數限制、以什麼樣的文體書寫」,並得舉出具體的例子;接著按照〈撰述要點〉製作「書寫範例」,「書寫範例」必須要能含括多種類型,並從各式各樣的詞類中選出包括地名、人名、數字等條目和圖片;實際的範例寫出後,還得再對照〈撰述要點〉逐一檢查是否有不符合或漏掉的地方;而透過編輯與兼修者對「書寫範例」的討論,辭典的方向和性質才會逐漸明晰,最後定案。
此外,製作上,也有很多我想像不到的細節,比方說,辭典的紙質:針對不同的讀者群,辭典不僅在內容上必須差異化,在紙質上也有所講究。馬締說《大渡海》的紙,必須頁頁分明,具有滑順感,翻閱時紙張會吸附在指腹上,但不會好幾張紙貼附在一起翻不開;為了能做出這樣的紙張,製紙廠的團隊甚至還花了近兩年的時間研發。
職場裡交不到真心的朋友?
這群辭典職人,追求盡善盡美的精神讓我感動,另外,馬締與西岡之間的同事情誼,也讓我好有感覺。
其實馬締一開始的工作並不是辭典編輯,而是業務,可想而知,馬締這樣的性格,擔任這樣的職務,他做的有多憋屈,而同部門的同事看他,也很冷淡與輕視。是辭典編輯部的西岡,因為荒木即將退休照顧病妻,為了協助荒木尋找接替人選,慧眼識英雄的在業務部裡挖掘了馬締,才開啟了馬締辭典編輯的正命人生。
相較於馬締的宅,西岡的個性卻非常長袖善舞,西岡不久後被轉調業務部門,在轉調前,西岡與馬締在辭典編輯部裡,曾經短暫的共事,彼此之間,互相欣羨與嫉妒著對方的優點。
對西岡來說,馬締的文學背景、性格與對文字的敏感度,天生就是辭典編輯的料,儘管馬締的性格古怪孤僻,但他一進辭典編輯部之後,西岡馬上就自卑的覺得自己成了編輯部多餘的人;而對馬締來說,辭典的編輯過程中,需要大量與專家學者進行溝通,不若馬締自己的畏畏縮縮,西岡的自信與對人的細膩,遠比自己勝任太多,甚至馬締在暗戀香具矢的期間,他還認為香具矢應該會比較喜歡,想助他戀愛一臂之力的西岡。
可貴的是,兩人之間並沒有瑜亮情結,而是惺惺相惜,除了在編纂辭典這件大事上,各自盡心盡力的奉獻自己的所能外,西岡體貼的暗中透過各種方式,協助、補強馬締因為個性的緣故,在工作上的支絀;而馬締對於西岡不明說的用心,也都放在心裡,即便《大渡海》編輯完成時,西岡早已轉任業務部門多年,馬締仍記得西岡對《大渡海》的付出與貢獻,在《大渡海》末頁的名單裡,特別提及西岡。
很多人說,同事之間只有利害,沒有友誼;的確,我也曾經歷過爾虞我詐的職場關係,被同事傷害過,也傷害過同事,但我經歷更多的,其實還是職場上純友誼的美好,有的同事好友情誼,甚至延續至今超過二十年,因此,在書中看到西岡與馬締之間的相處,特別覺得溫暖。
擇你所愛 愛你所擇
《啟航吧!編舟計畫》不僅讓我認識了辭典編輯,看到宅男有趣的愛情、同事間真摯的友誼,也讓我提醒自己,要跟馬締、香具矢,以及書中提到的相關職人一樣,一心一意專注經營好自己選擇的職涯。
很喜歡馬締在追求香具矢時,在摩天輪上約會的一段對話。
香具矢說:「做為廚師,有時候會有跟搭摩天輪一樣的心情,不論做出的料理多好吃,最好也只是在身體裡轉了一圈又出來而已。」
「即使如此,香具矢還是選擇成為日本料理廚師,對吧?」
「是啊,我選的,」香具矢點點頭:「因為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