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大學講師,是在我意料之外。
人生難料阿。
但仔細想想,其實,跟寫作一樣,授課,就是公開向聽眾闡述自己的所學與所思,透過本身的肢體、聲音、表情,將我想要表達的,儘可能精確的傳送到聽眾的耳朵裡、和心裡;寫作需要將腦中的事物,有系統、有情節的整理出來,帶著觀點、帶著故事,讓看的人進入妳的情境中,了解妳想要表達的情感、認知,進而產生共鳴。兩者都是將我自己的所愛-心理學當作表達的基底,輔以職場的經驗、生活的觀察、生命的經歷,只是各用不同的方式傳達出去而已。
面對高階企業主管、教授老師等專業人士,我很有經驗,也因為工作關係「對付」過學齡前的小朋友(相信我,那很難),也曾以研究員的身分訪談過國高中生,就獨缺大學生。而上天,這一次是要拓展我領域的意思?
面對當「老師」這個角色,其實我是不熟悉的,正確來說,其實我是有點抗拒老師與學生,「上對下」這樣的位階關係。我始終認為,無論什麼年齡,孩子就是一個獨立的生命,有自己想法的個體。年齡較長、經驗較多,也不代表自己的想法比較對,就有資格教他們什麼才是「正確的」。每次面對那些孩子們,縱然我很用心準備:一次兩堂課裡,又有主題、又有理論依據、又有例子、又有影片圖像、又有分組討論,偶而還來個模擬活動之類的(我可愛的健身教練聽完表示:他也想上)。
但,
每次上課我還是會焦慮:這次的主題選得合適嗎?他們聽到的,真的是我所想要表達的事物嗎?我是否會在不經意當中,給了不適切的價值觀?
一開始我會選比較常用的、大眾化的主題:比如如何心想事成?小心自證預言的效應、為何同一件事發生,不同人會有不一樣的作法?人為何會有非理性的信念、如何說服他人等等...打安全牌,也一面藉著互動、作業,了解學生們的底線和接受度。我也一直非常小心自己在影片和字眼的選擇,避開某些比較敏感的部分。
不過,這一切在某一場開放式的討論課程中,有了變化。
那一次,我請同學們針對同樣的問題,每組發表解決之道。我發現,他們對同一問題的切入點很不一樣,每人的論點很個人、也很精彩。還有一個搞怪的學生,很臭屁的跟我說:「老師妳下次可以講深一點的題目嗎?這個太簡單了」(是說他不是常沒來?怎麼知道我講得深還是淺?XDD)
於是乎,我這兩周的課程,就開始探討敏感性比較高的性別刻版印象、偏見和歧視的話題。
而今天,更是我個人的突破點。
有別於過往只打安全牌,我思考了很久,還是決定跟學生延伸進行性騷擾和性侵害的討論。
原因無他,只因為,性別議題一直是很重要且存在已久的爭議,而性別造成的刻版印象、偏見與歧視,更是無可避免可能形成性騷擾與性侵害。後者,比我們想像中更普遍;而前者,在職場中屢見不鮮,包含我本人,也才處理過這樣的事件。
就我的觀察,很多女孩在職場遇到性騷擾,除了不知有什麼樣的管道可以申訴、什麼樣的法律可以保護自己外,更重要的是,性騷擾是個兩段式定義的複雜議題,很多人遇到了,光是判斷「我的上司這樣對我,算不算性騷擾」,就已經不容易了,遑論談到如何處理?更何況這社會的權力結構,讓大家普遍覺得對方位高權重,我只是一隻小小鳥怎麼會有人理我?再加上女孩獨有的「怪自己模式」,不斷反省自己而不是叫對方停止,而對方也在妳不斷反省自己的過程中,再不停的得寸進尺。
既然講到女孩遭受性騷擾,那我在性侵害這部分,就得平衡議題,跟學生討論的是之前討論度非常高的「博恩自曝被性侵」事件,也就是以男性遭受性侵害的角度,來看整個事件。
其實一開始,我在放博恩那段影片的時候,有點擔心片中對性描述的露骨程度,會讓某些同學(尤其是女同學)感到不舒服。所以我事先打了許多預防針(雖然事後發現好像是多餘XDD),用字遣詞也特別小心。
讓我訝異的是,其實學生對這樣的議題和影片接受度,比我自己想像中來得高和正面。無論男女學生,大都表示其實對這影片內容感覺是正面的,因為勇敢說出男性被性侵議題,喚醒大家會這個議題的重視...等等。
我一方面,鬆了一口氣,整堂課的挑選和講述,至少看來是OK的;但另一方面,我還是期待,同學可以說出更多更深刻、更不同的意見。